走廊里寂静无声, 连声控灯的光芒也暗下去。
黑暗中沉寂一阵, 倪歌愣愣地问:“你,你真的这样跟她说?”
容屿抱着她, 没有说话。
半晌, 她感觉他胸膛在动。
他在轻轻地笑, 尽管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倪歌突然反应过来, 一巴掌糊到他胸口:“你烦死了!我已经很不开心了你还要逗我!放开我!不给你抱了!”
容屿想不明白, 这家伙为什么连发火,都可以这么奶。
可她一旦在他怀里动来动去, 他就有点受不了。
“别动。”容屿赶紧按住她, 忍耐着求饶,“事情差不多是那样, 但又的的确确,不完全是那样。”
倪歌安静下来, 腮帮子仍然鼓鼓的。
他抱着她往外走, 将她带上车, 帮她扣好安全带。
小姑娘眼睛有些红,头发刚刚被揉乱了, 一动不动地盯着他,像只警惕的小动物。
“她没有让我离开你,我和她之间, 有过一个约定。”他心里一片柔软,倾身吻到她的唇角,轻声叹息, “你还记得吗?高三那年的新年,你喝醉了,我也像现在这样,把你抱进卧室。”
倪歌记得。
她一觉醒来,想不起前夜发生了什么事。
而他却在假期之后,莫名其妙地开始疏远她。
于是她说:“我当然记得。你从假期之后就不怎么理我了,搞得我一直怀疑,我那晚是不是对你做了什么不好的事。”
“是的。”容屿故作严肃,“你强吻了我。”
“……??”
倪歌大惊失色:“你别瞎说。”
——也太他妈好骗了吧!!
容屿眼中浮起星星点点的笑意,伸手捏她的脸:“你怎么这么好玩。”
她像一头小怪兽,张嘴就要咬他。
他赶紧正色:“不是,是我想强吻你,结果被阿姨看到了。”
那晚他放下倪歌,紧张地跟着倪妈妈走到书房,以为她要打死这头拱白菜的猪。
结果对方转过来,非常客气地对他说:“坐吧,阿屿。”
他没敢坐。
容妈妈却笑了:“你不坐下来,我该怎么给你讲故事?”
“然后——”
容屿深吸一口气,捏捏倪歌的耳垂,“她给我讲了清歌的事。”
清歌是在一个春天离开的。
人间三月草长莺飞,医院给未能出生的婴儿举办了简易的葬礼。医生站在病床前,安慰她:“您还非常年轻,以后还会有孩子。”
但倪妈妈一直没能从这件事中走出来。
她学油画,学生时代老师总是夸她有天赋,纤弱敏感是艺术家的共有人格,他们天生拥有高于常人的敏锐和观察力,比常人更能共情。
——却也比常人更加脆弱。
清歌刚刚去世的那段时间,她的情绪状态跌到谷底,郁郁寡欢,频繁地做噩梦。
丈夫对她饱含歉意,一周之后赶回家,却也只能无用地安慰:“如果你想,我们还可以有孩子。”
她把头抵在他的胸口,沉默很久,低声说:“可是我很想念她。”
甚至看到倪清时,她也会想起夭折的小女儿。
——想起自己本该儿女双全。
然而生活还在继续。
走出情绪周期,她的噩梦逐渐减少,精神状态也慢慢回升,一切看似回到正轨。
直到两年之后,她再一次怀孕。
几乎是一模一样的场景,一模一样的状况。
她的身体只比前两年稍好一点点,仍然存在流产的风险。
丈夫问她:“你想留下她吗?她现在还只是一个胚胎。”
她茫然极了:“我不知道。”
不知道她会不会重蹈覆辙。
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能力,把她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