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家大院, 加长轿车稳稳地停在门口,谈暮星顶着暮色下车,进院时正好撞上逗鸟的谈岐裕。
谈岐裕一只手握着小棍, 小心翼翼地调整鸟笼里的器具,他抬头看到归来的谈暮星,奇怪道:“星星, 你现在越回来越晚啊。”
谈暮星不好说自己骑一段路再坐车, 支吾道:“路上耽误一小会儿,爷爷怎么下来啦?”
谈岐裕笑道:“趁着没人来打扰,赶紧下山遛一圈, 你奶奶还懒得陪我下来。”
谈暮星点了点头, 他陪在爷爷身边看鸟,没有立马就回屋。
“对了, 须乾道长过段时间要来家里。”谈岐裕偷瞟一眼谈暮星的神色,说道, “他下山来打一声招呼, 说近几年就不再出山。”
须乾道长一直住在道观里, 但偶尔会出去办事,现在说近年不出山,那就是连事情都不办。山上有人定期购置食材及水, 道士们不下山也无生活困难。
谈暮星点头:“嗯,好的。”
谈岐裕想暗示跟道长见一面少一面,然而谈暮星的反应着实平淡。他叹息道:“还生道长的气呢?”
谈暮星小声道:“我从来就没有生过道长的气。”
谈岐裕懊恼道:“唉,这事儿也赖我, 我没想到你藏在门后边, 当初居然给你听到了,这种话不该让小孩听……算了算了, 你想见道长跟我说,不想见道长也没事!”
谈暮星老实地应下,他不打算见须乾道长,主要见面也不知说什么。
谈暮星跟爷爷寒暄两句,便背着书包穿过长廊,朝自己的房间走去。
暮色昏沉,院内一草一木跟多年前一样,每当他穿过幽深的小道,总能回想起童年的记忆。
他刚记事起就住在此处,白天在大人的围拥下在院中打转,晚上披着星辉睡在古朴的大床上,偶尔躲在书房里吓爷爷一跳。父母当时忙于工作,他就跟长辈们生活,跨不出偌大的谈家院子。
大院里总有道士来访,大多是来送时蔬、茶叶的小道士,只有一日登门的是衣着不同的道长。
谈岐裕恭敬地将须乾道长请进屋,两人在书房里郑重地商谈起来。
年幼的谈暮星并不懂道长来此的缘由,他照旧躲在书房的暗门后边,想等爷爷经过时跳出来吓人。
然而,爷爷和道长严肃地交谈,让谈暮星犹豫地不敢打扰,同时也不好在此时溜出去。他只得缩在门后,偷看着外面情况,静待大人们结束。
但他们好像在聊他的事。
道长的话相当艰涩,根本不是孩子能懂,比如“三代为将,道家所忌”、“杀孽过重,业力太深”等。
谈暮星模模糊糊地意识到,他以前好像做错过事,道长让爷爷盯紧自己不要再犯。他不知道那是多久以前,他们将其称为“某一世”。
谈暮星那天等爷爷和道长离开后,他才悄悄地从书房里出来,没跟任何人提及此事。
父母忙碌归来,谈暮星同样离开大院,回到城里跟双亲生活。
“妈妈,什么叫杀孽过重?”
“应该是说杀了很多人吧,你跟奶奶看电视剧知道的?”
“山上的胡子叔叔说我杀孽过重……”年幼的谈暮星肤如白瓷,他眼眶发红,瓮声瓮气道,“妈妈,我是不是坏人啊?”
“胡说什么呢,什么胡子叔叔?”母亲恍然大悟,又忙不迭开解,“那都是封建迷信,不要把这种话当真,星星当然不是坏人!”
母亲好声好气地劝哄许久,谈暮星终于放下心来,连带遗忘糟糕的书房回忆。
由于此事,谈暮星一度抗拒回到谈家大院,仿佛一踏进院门,又迎面遇到道长,想起那段深埋心底的晦暗之事。
时光会让人淡忘很多事,却又不会让人彻底忘记。
谈暮星年岁渐长,他回到大院的时间更少,开始在幼儿园里接触同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