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上午, 还没有过午的时候,纪墨就跟中年男人一起上山了,白天看这些墓地,感觉更为不同, 没有夜晚自带的恐怖阴森的气氛, 多了些寡淡。
坟墓之中有些树木, 这些树木不算密, 却能够用自己的树冠撑下一片树荫,让那些坟墓在阴影之中, 偶尔些许淡黄色的斑点落在附近,像是黄色的小花在点缀。
墓碑的大小材质各有不同, 也能凸显出各家的财力不同。
中年男人一边走, 一边给纪墨指点, 谁家谁家的墓是新的,碑却是旧的, 有些年轻人不听话, 说是怎样的就是不照着做, 委屈先人,他们这些当长辈的也没是什么办法。
那种无赖子, 你说让他怎样怎样, 他就是不敢,你再说, 他就让你出钱,你不出,他不弄, 好么, 这是给谁家修坟?
不说大家是不是忌讳这件事, 就说这件事本身,也凸显了个人品质,让人不敢深交,只怕这一次出钱就被对方赖上了,再也甩不开。
“还有附近村里,没有咱们这样的,总想着捡便宜,偷空就往这边儿埋尸,也不好好埋,就给人找麻烦。”
中年男人说着说着,就带着纪墨来到了昨日那具死尸前,阴影里,死尸安安静静,身上还沾着不少土粒,也不知道是死了多久了,身上的衣裳看着还算完整,却并不昂贵,灰扑扑的。
“像是这种,就要靠边儿埋了。”
中年男人说着,很是不耐,放下背上的席子,把尸体卷到了里面,也不往远处挪,直接在树旁挖坑,就地埋在树根下。
这是要给树木当养料了?
纪墨莫名想到了树妖姥姥,对方树根下的尸骨,也是这样来的吗?
这算是什么墓葬习俗?
“老哥,你也别怪我,子孙不肖,连块儿好点儿的坟地都不给你,与其给野狗填了肚子,还不如肥了咱们家的地,跟我们老祖宗身后,多少也是个庇护……”
中年男人唠唠叨叨,说着这些神神鬼鬼的话,显然把老祖宗在地下是怎么生活的都给安排好了。
也不知道他说的老祖宗是哪一位,或者哪一些,竟是这样有把握的样子。
纪墨年纪小,在一旁做不了什么,中年男人也没分给他工具,就让他在一旁看着,即便如此,等到坑挖好了,把人放进去之后,纪墨也跟着帮忙填土,一捧一捧地往上扔,多的不敢说,至少不会添麻烦。
等到弄好了,中年男人又用铲子把那鼓起来的部分拍平,填的土好些都洒在附近了,厚了根基,也没显出坟包来。
这个时候,还没到中午。
中年男人喘着气跟纪墨说:“记好了,午时是要避开的。”
“避开?”
纪墨寻思这算是个什么缘故,古代斩首行刑不都是定在午时吗?
“午时酷烈,不是安葬的好时候,或早或晚,一定要避开。”像是看出纪墨心中所想,中年男人说着说着就说到了“正午行刑”这种说法上,给他讲这里面有两层意思,一层是辟邪,免得杀了人弄出什么冤魂作祟的事情来,另一层意思就是魂飞魄散。
正午杀人,太阳正好晒下来,就把那没了身体作为遮挡的魂魄晒个魂飞魄散。
不说这种说法真不真,光是这种说法本身,就显得有些恶毒,带着点儿除恶务尽的意思。
歇了一会儿,中年男人的力气仿佛足了些,又带着纪墨往回走,没再说什么,只是从各个墓碑前都转了转,看到某些不顺当的稍微给修整一下,也会偶尔停下脚步,抓起一把土来,看看土层的变化。
“这里面有什么?”
纪墨也跟着看,看中年男人手掌上的土粒。
“没什么。”
中年男人把捏碎的土里散了,在身上拍了拍手,手上的土擦到衣服上又被拍开,扬起一阵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