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讲究的巫婆或巫师之流,不准备把肉类大头白白扔入水中,又或者是人们太穷,连肉都出不起,便有以草扎肉,糊一层三牲之皮当做替代的草头祭,很是糊弄鬼神。
更有甚者,连三牲之皮都不肯出,便拿砖石木头替代,讲究的也许会雕刻一二花纹,宛若小孩子的拙劣简笔画,表明这代替的是什么东西,不讲究的干脆指鹿为马,就说那原模原样的石头是猪肉,底下人便也都瞎子一样符合,然后老老实实把石头木头扔到江河之中。
这种祭祀方法,说起来十分愚蠢,但江河不是大海,精卫填海,若有毅力恒心,再有合适的规划,未必不能在海上造陆,何况江河。
投进去的石头多了,积累起来,说不得还真能增高河床,或者直接让江河稍稍改道,往更低洼的地方流去。
所以,这种祭祀到底有用与否,还真的不好说,只能说,尊重习俗吧。
“……有的地方,并不信这些,便不必这般麻烦。”
纪师傅对祭祀显然是不太看好的,这般说了一句,怕纪墨产生什么误解,又忙打补丁道,“若是当地有此习俗,你见了只当没见就好,便是看不惯,也不要吭声。”
“嗯,我肯定不说。”
信仰自由,别人要拜佛,你拦着说佛是假的,佛祖倒是不会发怒来个雷劈死你,只怕那些愤怒的人就先把你打死了。
所以,这种民意,不可阻。
既话题说到这里了,纪师傅索性说得深了些,语气也透着些严厉,“我的弟子,绝不可借祭祀来掩饰造桥之失。”
纪墨愣了一下,这是什么意思?
他年龄还小,这段时间又养得好,虽都是些普通吃食,到底吃得饱长得快,脸上增了几分肉,便显出小孩子的可爱来,见他一脸稚气,纪师傅便又软了声音,语重心长地告诫道:“造桥未必一定能成,若是不成也不要紧,从头再来就是了,却不可把这等事推到鬼神身上,借此强求祭祀。”
这话清楚明白,谁也知道,哪个工匠不曾失手?千仔细万仔细,拿着刻刀的时候也不免会一时手抖,又或者是深浅有失,便是画师笔墨,当真不曾余墨于纸上?又怎知不是他遮掩了不曾为人所见呢?
在成功到来之前,试手之作,有所失手是必然的,便是成功多年之后,也不能保证手上技艺始终如一,有进亦有退,哪有那么多的万无一失。
造桥这项技艺也是如此,便如那王师傅造桥容易桥面倾斜一样,不定是哪里的计算有失,差了一层,只这种差并没有让桥造不成,便显得无所谓了。
可若真的是计算所失太多,桥到最后不成,那也只能说是技艺不到家,失了些功夫,若是因此推说是鬼神不许桥成,非要让人祭祀,那也真的是无能之辈了。
“我肯定不会如此的。”纪墨斩钉截铁,他是来学造桥的,又不是来学当神棍的,为鬼神代言什么的,可不是他的任务,也没必要强行为其解释什么。
见纪墨如此果断保证,纪师傅颇感欣慰,神色一缓就告诉纪墨一条道理,搭架子的好处在哪里。
之前纪墨只当是为了造桥方便,便如建造大楼时候外头的那些脚手架一样,为了施工方便,也为了安全,却不想纪师傅此刻又说出另一样好处来。
“你站在上头,大可以臂比量,看两头能不能对得上,又错多少,可以适当调整,若有不妥当,再加拱就是了……”
这可真是取巧之法了,纪墨听得“加拱”这等词,觉得好奇,再要细问,就被纪师傅呵斥了:“先学走路,莫说其他,不到真的不成,不能用这样的小机灵!”
这不是你提起的吗?纪墨只觉有些冤枉,但看纪师傅那不好意思的样子,不由恍然,这恐怕是纪师傅自己的经验之谈。想也知道,当年年龄还小的纪师傅第一次造桥的时候,未必就是一次功成,不过他板着脸,故作严肃,也无人发现必然要功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