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大舅捻着他米黄色的手串说:
那一年夏天,你三舅家的大成九岁,你大姐八岁,我和你三舅赶着驴车带着他俩去公社的学校报名,他们该上学了。回来的时候路过鞑子营村,我们本来不走鞑子营,那条道绕点远,可是我们前头也有一挂小驴车,那头小毛驴昂昂的叫着,好像是呼唤着我们,所以我们的毛驴就跟着它拐了过去,也上了鞑子营那条道,拐就拐吧,反正那天我们也没啥事儿。我清楚的记得前面那挂驴车上也坐着四个人,看年岁也都已经不小了,我们两挂车一前一后的走着,可是走了没多远,你三舅的那只鹦鹉就有点反常,心神不宁的飞来飞去,我们当时也没在意。
去往鞑子营的那条道挺长,路也不大好走,但是两旁的景儿挺美,河流,庄稼地,远山,再合着毛驴的铃铛声和吱吱扭扭的车轮声,倒也惬意。要说轻易别走陌生的路呢,不管它远近——那天我们从学校出来,已是下午四点来钟,按理说也不算太晚,但那功夫天黑的早,又绕点远儿就擦黑了,期间,你三舅的鹦鹉倒是又提醒了两句,好像是让我们别再往前走了,可是那天也知不道咋啦,我们就是没当回事,气的鹦鹉都炸了毛了,我们还一直跟着走,直到大成和你大姐都嚷嚷饿了,我们也没见到个村子也没见到个人,这时才觉着有点不对劲儿了。
走错了吧?三哥。我问你三舅。
不能吧。
那咋还不到啊。
是呢。
就是错了,就是错了。你三舅的鹦鹉嚷嚷着。
是吗。你三舅拉住了车,我们朝四下看去,四下都是庄稼地,静的没个人烟,还好前头那挂小驴车还在不紧不慢的走着,再前头,细看,影影绰绰的出现了村子的模样,说话间,那挂小驴车就到了村口,车上的人都下来了。
你看,前头就是村子了,没错,过了村子就走多一半了。你三舅说。
嗯。我答。
别走了,别走了。你三舅的鹦鹉又急了,绕着我俩又飞又喊,要搁往日,我们肯定听听它的意思,也该着,那一天的我们,脑袋就跟进了浆糊一样,啥也听不进去,就想往前走,我们的小毛驴也是,拉都拉不住,撒着欢儿的往前奔,转眼我们也到了村口,刚才车上的那四个人此刻已经站在了一堵影背墙旁,他们往村子里指了指,我们的车就进了村子。
村子里也静悄悄的,好像很久没住过人了,家家关着门闭着户,按说,天刚擦黑,村子里咋也得有个炊烟有个人,有个鸡跳狗叫,有孩子连跑带闹的,可是,都没有,就是一个静,静的像是到了另一个空间,我们当时真是犯了疑,还停顿了一下,却很快又鬼使神差的赶着车继续往里走,其实,回咱村子,只是经过鞑子营,不进村里,那一刻,我们却迷迷糊糊的进了村。
我以前来过两次鞑子营,鞑子营虽然小,人口也不多——咱们这儿不是这离内蒙近吗,这个村蒙古人多,所以叫鞑子营,可是人口再少,也不能没有人影儿啊,更不能家家都黑着灯,而且我们一进了村,心里就慌慌的,总觉着不那么踏实。于是我就多了个心眼儿,寻思可得睁大眼睛看仔细了,万一有点啥事,也好有个准备。你三舅和我想到一块儿去了,我们俩提起了精神,赶着车想找个出口,尽快穿出去,奈何小毛驴忽然不听使唤了,我们怎么都拽不住它,它着了魔似的非得要跟着前头那挂驴车走——刚才车上那四个人不是在村口都下去了吗,好像进了村又坐上来一个,我们的车就跟着它左拐左拐又左拐,绕了好几个圈,经过了好几次村子口——那四个人一直站在影背墙那儿,不说也不动,看的我们心里莫名的紧张,头也胀了起来,我们这才发现,我们的小驴车好像根本走不出村子,总是在村里绕,想到这儿,我们的汗一下子就冒出来了。
你说我们的毛驴车就这样绕啊绕啊,绕了半个多小时就是出不了村子,绕的我和你三舅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