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我二姥姥的头顶,她被救上来时,浑身湿淋淋的打着冷颤,她躺在地上,圆润的身体更加粗胖。
“有啥想不开的,又要跳水坑?”
“是呢,二婶子,你这又是咋的了?”人们劝阻着,询问着。
“咋的了,是不是又和秀武他媳妇打架了?”有人回答。
“唉,准是,立英可不是好惹的。”立英是我二姥姥的儿媳妇,我的三妗子。
“可不!看着立英手不能拿肩不能挑的,平时也总是乐呵呵的,一打起架来,虎着呢。”
“谁说不是呢,唉,秀武也有毛病...”
“是啊,秀武也有毛病,那么好的一个人,遇上酒,咋就变了样呢?”
......
我二姥姥其实是个爱说爱笑爱热闹的人,她和谁都很亲切,和谁都有拉不完的家常,平日里不论遇到谁,她都要走上前去,拉着人家说上一会儿,就连和我,也是说起来没完没了:
“六月,你过来。”看见我,我二姥姥通常是招招手,嘴巴蠕动着,好像不发出一点响声,其实我知道她只是声音太小而已。我假装没看见,我最不愿看见我二姥姥,我不喜欢她趴在我的耳朵边,蚊子一样嗡一声嗡一声的,可我老是和她不期而遇。
“六月,你过来。”我二姥姥又向我招招手,我只好走到她跟前,她低下头把热乎乎的嘴趴在我的耳边,说:
“你妈在家吗?”
“不在。”我后退一步摇摇头,她又近前一步,伏在我耳边:
“她干啥去了?”
“捡煤去了。”我扒拉开她的手,又退后一步摇摇头。
“周奶奶在家吗?”她再次迈着小脚,上前折磨着我的耳朵,我的耳朵直发痒,好像里面有几只小虫子在来回的爬行。
“不在。”我白了她一眼,不耐烦的把头扭向一边,周奶奶是我家的房东,年岁和我二姥姥差不多。
“这孩子,就不爱搭理我....”
我又白了她一眼,转身跑了。我说不上为啥不喜欢我二姥姥,按说她对我真不错,每次见了我,都高兴的招呼我,每每看见我和同伴们吵架,她都会毫不犹豫的向着我,假若她手里有一捧刚摘下的山枣,也会第一个先给我,时不常的她还会给我编个花环拧个柳哨,做个巴掌大的草篮子,蛐蛐笼更是少不了,可,怎么说呢,我就是不喜欢她。我二姥姥无论从相貌到身材,都不抵我姥姥和我姨姥姥,也抵不过我三姥姥。我姥姥和我姨姥姥轻盈婀娜,白皙明亮,我二姥姥则丰腴壮实,圆盘大脸,脸上还有着北方人少见的红二团,她也盘着发髻,但她的发髻上常年挂着灰尘和草芥,还有那么几缕头发终日飘浮着,要造反一样,不像我姥姥和我姨姥姥,总把乌黑的头发梳的整齐光亮,根根有序。我二姥姥也整天笑呵呵的,但她的笑容里缺少了色彩,暗然无光。
“我二姥姥真膈应人。”我有时对我姥姥抱怨。
“她怎么膈应你了。”我姥姥问。
“她老是趴在我耳朵上说话,喷的我一脸吐沫星子。”
“这孩子,还会挑毛病了,她那是耳朵有点背了,听不大清。”
“才不是呢,她在我姨姥姥家咋不这样?”我反驳我姥姥。我说的是真的,我亲眼看见亲耳听见,我二姥姥只有在我姨姥姥家时,或者只有在离开铁营子时,她说话才正常,才不趴耳朵,而且也只有那一天我二姥姥才会换身干净的衣裳,头发上也不会有尘土和草叶了,我都注意好几回了。
“呦,这孩子可不得了,小小年纪就长了心眼儿,糊弄不了了。”我姥姥半是埋怨半是宠爱的看着我。我姥姥长的可比我二姥姥好看多了,细腻的皮肤,黝黑的头发,弯弯的眼睛,洁白的牙齿,一笑起来,周身上下充满了阳光。“她哪有啊,她那是耳朵一时好一时坏,听的不全了。”
“那她和咱们去我姨姥姥家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