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了会儿,伞也不打,没一会儿就觉得脸上热热的。
她在脸上抹着,却怎么也擦不干一张越来越湿的脸。
想起钟珩说:我还以为你有多通情达理。
想起姑姑说:你要设身处地为你爸爸、为许阿姨、为弟弟想想。
每个人都叫她设身处地,她需要站到所有人的视角去消化每一件事,理解他们的苦衷。
可是为什么啊?明明她也过得很辛苦。
小学就开始住校,还要假惺惺地编个借口说喜欢跟同学待在一起,只是因为怕打扰到爸爸的家庭。
她给他们让出空间,却没有人会关心一个不满十岁的小女孩会不会自己套被褥,在水箱前踮着脚打水的时候会不会被烫伤?
人到底要多懂事,才能接受自己从出生那一刻起就是多余的这件事呢?她可能还没有长大,她或许还需要磨炼。
纪珍棠把伞支起来,一边哭一边往前走,视线与伞沿平行,很快看到风雨里颤栗的垂丝海棠。
她将伞面往上提。
定睛细看,树下停
着一辆车,疏狂的雨中,海棠花瓣落满黑色轿车的车顶。古墙巍巍,残花落雨,古朴的画面里闯入不那么和谐的现代痕迹,破落又华贵,鲜美而深沉。
她认得这辆车,是来拜访姑姑的。
快到门前,纪珍棠驻足。
隔一道门,听见男人醇厚深沉的嗓音,淡淡的,斯文有礼,在风雨里,令人的心慢慢地跟着静下来。
他说:“雨前很好,我父亲很喜欢六安茶。”
纪珍棠从包里摸到纸巾,胡乱地擦了擦脸。刚刚这一路哭得有点凶狠,胸口还在止不住地抽搭。
她站在檐下,稍稍整理了一下情绪。
从虚掩的门缝里望去,纪心荷正在给他倒去一杯热茶。
“多谢。”
钟逾白接过,温和颔首。
她站于门外,五六米远,青瓦堆叠的檐垂着细长水珠,隔一道水雾与眼里的湿气,纪珍棠凝视着男人,见他的身形被勾得隐隐虚幻。他穿件浅色薄衫,坐在一把普通的棕褐色木椅上,姿态微微放松。
原以为一身气场是因为穿着名贵,但见这样款式简单的一件衬衫,也被他这副宽肩窄腰的身量撑得熨帖精致,骨子里蕴着绅士的矜雅,如孤云野鹤,宠辱不惊。
“这茶还合口味?”纪心荷问。
钟逾白不置可否,他轻搁置杯盏:“茶山的选址和采摘方式很重要,京柘山的茶农手工采摘,比南山的机械作业细致些,茶味自然更幽香,多了清新,少些涩意。”
纪珍棠被他的渊博惊到,居然有人饮一口茶,就能尝出哪一座山头出品。
且听明白了他的弦外之音:别从南山进货了。
纪心荷迟缓地反应过来:“我弟这茶还真是从南山买的。”
钟逾白声色皆淡然,微笑说:“略有耳闻。”
门槛外传来轻轻“咔哒”一声。
折叠伞被收拢在纪珍棠的掌心。
雨滴从她指缝里淌下来,她涩涩地笑着,跟来客打招呼:“钟老板。”
钟逾白回望过来,只看见一双湿漉漉的脸。他的眸很深,她的眼很淡,电光石火地相擦,没有过多停留。因为她火速侧了眸。
男人放下手中的杯子,视线缓缓聚拢在她的身上。
纪珍棠视线扫到旁边的桌面,中间摆着一个不属于这里的稀罕物,被她一眼看到。
长木匣由金边的古典缎带绑出一个规整的结,搁在茶具一侧,新鲜而突兀。
不用想,他带来的贵重礼物。
纪珍棠没有多问,她只小声对纪心荷说:“姑姑,我有点不舒服,去楼上待会儿。
话音没落。
那阵来势汹汹的症状再次将她钉在原地,头皮霍然一紧,而后发麻的感知从头顶开始缓缓向下涌,迅速蔓延到四肢,手里的伞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