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说起这件事时,他声音冷漠而淡然。
全然不是一个父亲在提到自己儿子的时候,那种舍不得和怜惜。
果然,圣人虽然心中不舍,但当这个儿子真的威胁到自己的帝位的时候,他还是会当断则断,绝对不会拖泥带水。
这便是帝王心胸,帝王意志吧。
“如今齐王之案,诸位爱卿认为该如何处理此事?”嘉明帝环视着众人。
这会儿群臣端坐在下面,忍不住抬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但谁也不敢开口。
自然最后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聚集到了裴正严身上。
左仆射裴正严说起来乃是群臣之首,既然圣人问话了,这头一个开口回答的便应该是他了。
果然,裴正严坐在下首,眉毛紧锁着,突然他起身恭敬道:“启禀圣人,老臣以为齐王之事虽涉及朝政,亦是陛下的家事。该当如何处置,臣等不敢多加干涉,应依照陛下之心意。”
这一番话说出来,倒是让其他人都松了一口气。
不愧是历经两朝的元老肱骨,在处理这件事上面,当真是圆滑的可以。
毕竟谁敢在这件事上指手画脚,干预圣人的决策。
这岂不是逼着圣人处置自己的亲生儿子。
待又说了一会儿之后,圣人似有些疲倦,便直接让众人退下。
但是最后却又道:“裴相留下。”
于是所有人都离开,只有裴正严一人留了下来。
只是待内殿只余下他们二人的时候,裴正严突然双膝跪地,朝着上首的嘉明帝叩首道:“老臣有罪。”
嘉明帝面无表情的望着他:“裴相何罪之有?”
“数日之前,老臣之孙裴靖安忽然在马车之中,偶得一本账册,他翻阅之后,知道兹事体大,便立马秉明了老臣。”
此刻嘉明帝终于从椅子上起身,他缓缓走了过来。
只是他的每一步都踩在了地上的地毯上,从波斯而来的地毯乃是进贡之物,绵软又厚实,以至于走在上面的每一步,都是那样的落地无声。
裴正严额头触底,整个人弓着腰,不敢有一丝的懈怠。
只是他到底是上了年岁的人,这般的姿势对于他来说,也是极难的。
没一会儿,他的
身体就开始微微颤抖。
“所以是裴卿让他把这本账册,交给朕的,”嘉明帝的声音没了方才其他朝臣在时,那种冷静淡然的威严感。
这一次,他的声音里透着些许疲倦。
“老臣初见账册时,心中亦是惶然,不知该如何是好。若是藏下账册,虽全了圣人与齐王殿下的父子之情,却也辜负了圣人这些年对老臣,对裴家的深恩。”
裴正严依旧头磕在地上。
终于一双手将裴正严慢慢扶了起来,随即面前的嘉明帝轻声说道:“朕岂会不知裴相的心情,便是朕也是深思熟虑了许久,才不得不痛下决定。”
“朕知四郎一直深有裴相之风,此番便是如此,当初朕让他入御史台,倒也是没错。”
裴正严闻言,颤抖声音说道:“殿下厚爱,乃是暮朝之幸。”
“齐王之案,朕已决定让大理寺、刑部还有御史台三法司联合审理,毕竟那本账册上的内容,裴相应该也都知晓吧。”
嘉明帝意味深长的说道。
裴正严此刻听到这话,刚想要跪下,却被嘉明帝稳稳握住了双臂。
“还有,朕打算升裴靖安为御史台中丞,”嘉明帝望着眼前的裴正严说道。
此时裴正严低声说道:“陛下,万万不可,暮朝入朝堂不到一年,岂能担任如此重职,还请陛下三思。”
“朕早就说过年少有为者,不拘一格,暮朝在御史台一向出众,如今又破了如此大案,一个正四品的御史中丞,自是担得住。”
嘉明帝淡然几句话,便将裴正严的婉拒,尽数都挡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