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离开过这把刀,也没离开过她。
他与生俱来的使命让他做不到离开这把刀,但是他本有机会离开这个姑娘。
他不该停留在这个没有仇人的村庄,不该每天睁开眼,只想得起给她煎药,只能察觉到她虚弱的呼吸。
他变得软弱。
他本可以逃离这样的软弱。
可他却没有。
他为她停留,为她从一把刀变成了一个软弱的男人,他明明对此心知肚明——却又无法主动选择离开她。
他不知道他现在是否还能离开她。
但是他心里总有一个声音告诉他——但愿自己永远不会知道谜底的答案。
——
“看来你已经知道自己的答案了。”叶开坐在傅红雪的对面,和他喝酒。
“是。那把刀告诉我,如何去做一个刽子手。而她告诉我,怎么样才能算一个人——一个有感情,有思想的人。”
“离开刀的那一刻,只为了复仇而存在的刽子手死了。”
“离开她的那一刻,一个刚得到了生命的人,也死了。”
叶开看着他的眼睛——傅红雪的眼睛里黑茫茫的,什么也没映在上面。
他叹息起来,试图去宽慰他:“可你并没有死!你还坐在这里,还在和我喝酒!你是傅红雪,你是我的好朋友,好兄弟!我可是从不和死人做朋友的。如果你想起她,就只有痛苦的话,为什么不离开这儿?我们一起去走镖吧,你见没见过荒漠?见没见过江南的烟柳?这世上毕竟有很多快乐的事情,是只有像你和我这样活着的人才能享受的!”
“不,你说错了。”傅红雪举起手中的酒碗,一饮而尽。
“或许那些回忆对于和你这样的人来说,确实是痛苦的,但是这已是我人生里,无数不多的快乐。如果你觉得我很痛苦的话,那就说明你有一半话说对了。一个死人毕竟是不会痛苦的,我为她痛苦,说明我可能也确实还活着。”
他们已经是十分好的朋友。
傅红雪很少说自己的故事,更是从不在别人面前谈起他和沈知意的故事。
他的回忆,他的人生——实在是太苦了。即便全部都加起来,也只有那么一点点的甜。所以他总是自私的把这些甜藏在自己的心里,反复去想,去怀念。
那天,他难得喝醉,也难得和他说了这么多。
叶开听着听着,就知道傅红雪果然和他的长相看上去一样的不擅长讲故事。
他讲的很无聊,但是很认真。
他讲的很生硬,但是叶开听得也很认真。
他的脸肉是放松的,眼神是怀念的,正陷入怀念的灵魂明明是快乐的——可叶开却在这样的傅红雪的身上闻到了苦味。
和他身上一样的味道。
那到底是得到了姑娘心,曾经快乐过的傅红雪苦一些,还是虽然从来没被选择,连和姑娘的回忆都没多少但是性格豁达的自己更苦一些呢——叶开没办法自恋的说是自己更苦。
只因为叶开的人生已足够甜,即便中间掺了一点苦也无所谓。
可傅红雪的人生从来只有苦,仅剩的那么一点甜并没有救赎他,反而把他拉入了更苦,更悲伤的深渊里。
他这个时候已经失去了他的刀——但是他走了出来。
他没有了自己心爱的姑娘——他却没有走出来。
恐怕以后也不会再走出来。
傅红雪自己,也不愿意走出来。
他宁愿醉死在酒里,醉死在佐酒的回忆里。
只有这样,他的心才能得到片刻的安宁。
“可即便你如此痛苦,我也没有见过你落过一滴泪。为什么你依旧不愿意选择坚强起来?”叶开还是没有放弃自己的坚持,依旧想要劝他。
“不,你又错了。”傅红雪听到这话,反常的大笑起来。
他的笑声很大,可听上去却并不是那种开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