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家老奶奶原和芷大爷的妈有亲戚关系,到了绣坊去就看中了晴雯的手艺,见了人见她生得好也十分喜欢,说了有小半年,好几位姐姐轮番去劝,好容易晴雯才放下府里的事儿才应下。他家早知道晴雯从前是爷们儿身边伺候的,明白没什么越礼之处倒也不在意。只是武人你也知道,性子总归急一些,那位公子见了晴雯,喜欢的和什么似的,若是不去招惹倒罢了,偏二爷又送这些瞧着十分亲近的东西,到时候醋起来……”小红摇摇头,道,“听说这位颇混过几日江湖,比那位柳二爷还有些江湖习气,到时候难为晴雯不说,哪日套头把宝二爷揍一顿只怕都是有的。所以二奶奶才叮嘱我们不要叫宝二爷知道。”
麝月又细细问了晴雯夫家一些大小事,知道了不是无谓折磨媳妇的人家才放下心来,道,“这倒是晴雯有福。”说起宝玉,不免又是一叹,“二爷说到底,也是念着从前的情分方才如此,倒也没什么坏心思。”
小红道,“我不瞒姐姐,原先我还在怡红院的时候,倒也有一二想头。只是当时怡红院里哪有我上前的时候呢?后来金钏出去了,我又跟着奶奶学了些眼高手低,这才回过味儿来。二爷再好,咱们也得有命服侍才是。若是二爷是姑娘,他送这些,咱们奶奶又哪里会说什么?二姑娘嫁了出去没多久,她身边的司棋便出了门子,如今都抱上了大胖小子,便是在府里日后能有了福气,也不过和那几位老姨娘一样,何苦来呢。”
麝月笑道,“怪道都说琏二奶奶房里的丫鬟有福呢,瞧瞧你现在,真真是大不同了。”说着叹道,“我们房里你也知道,日后也不过一个袭人罢了,我倒没那个雄心壮志。只安安分分服侍,等着日后配人了。”
小红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却是笑道,“倒也不见得,我们奶奶常说,你比袭人还聪明几分,你又何必妄自菲薄呢。”
麝月笑一笑,却没说话。
不多时走到了宝玉院中,见麝月和小红怀里怎么过去又怎么回来的东西,宝玉拉下脸来,道,“我原说了我不会去打搅她们,就这么些东西也不过是个心意,怎的又都拿了回来。”
小红跟着王熙凤日久,腰板也硬气了起来,把东西放在八仙桌上,对宝玉笑道,“二爷这不是有意为难琏二奶奶吗?不说送去傅家的贺礼添妆二奶奶一早便打发人送去了,哪有送二回礼的道理?这里好些东西都是二爷爱物,都是老太太、太太赏下来的,日后老太太、太太若是见了不在,二爷让袭人姐姐怎么回话呢?一样东西是摔坏了,这么些东西都是摔坏了不成?便是碰坏了的东西还得报损上了单子淘换呢,譬如这金壳嵌珠珐琅的怀表还是从前娘娘赏下来的,这样的东西给出去,叫琏二奶奶怎么解释?”
宝玉往日里金尊玉贵,用的使得都是极好的东西,便是往日里给丫头们糟蹋的都有一二进上的东西,袭人和宝玉见多了,一时没记起来,如今被小红点了出来,宝玉这才泄气下来,袭人却是连忙谢了小红一番,正如小红所说,若是哪一日被老太太、太太问起,宝玉顶多被说上几句,可是总管宝玉房中的袭人却要吃挂落了。
宝玉摸了摸那装着胭脂膏子的瓷盒,道,“旁的也就罢了,这是我的一番心意,又不是什么要紧的东西,怎么也不留下?”
小红道,“二爷可放过晴雯罢,我们小户人家又不是高门大户的,芳官她们几个如今还跟着她一起住。她们那几个还认不出来这东西是出自二爷之手。她婆婆嫂子常去她那儿串门的,哪一日或是说漏了嘴或是又传了叫谁知道,晴雯怎么做人呢?”
宝玉这才赌气道,“原先大家一处玩闹,好了一场。我总念着她们,偏她们都想不起我来,有了去处也躲我和什么似的,可见是没想着我了。”
小红皱皱眉,道,“二爷这话说的,旁人不说,晴雯生得那样好,又有本事,自从在外头养好了病,求亲的人都要把门槛踏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