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机阁,术室。
奕怀冷着脸,给床上躺着的女子敷药,他的动作很粗鲁,根本不管那女子会不会感觉到疼痛。
在他身后,天一紧紧盯着国师大人手里捧着的药盅,见里面的药液一下子就少了一大半,心里疼得直滴血。
这可是大人好不容易才制成的上好的疗伤圣药,平日里,大人就是稍微用那么一点,就心疼地不行,怎么今日如此大方?
天一视线下意识移到那床上的女子身上,想到之前大人刚刚将她带进来阁中时,她那遍布全身的伤口,当时那些伤口还往外渗着血呢,瞧着就渗人。
“去熬些粥,记得让天四加点补血的药材进去。”
伤口实在太多,等奕怀处理完,已经是两个时辰之后了,他吩咐了天一几句,便径直回去歇息了。
子时。
原本安静躺着的苏玉媃突然睁开了眼睛,她看了眼被白纱包裹住的身体,面上浮现出一丝苦意。
“醒了?”
奕怀端着一盅白粥进来,看见睁着眼发呆的苏玉媃,眉头不自觉地皱起。
“你倒是命大,伤成这样,还能活。”
苏玉媃微微动了动,偏头看向奕怀,声音嘶哑:“……师弟。”
听到这一句师弟,奕怀冷嗤了一声:“别,我这不相干的人,可担不起你这声师弟……”
“国师大人。”苏玉媃垂眸,从善如流地换了个称呼。
然而,见她这副半死不活的模样,奕怀心里又有些堵,他移开视线,开口问道:“死心了吗?”
苏玉媃知道他问的是什么,但如今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从生死里走了一遭,她只觉得累极了。
奕怀看她沉默,以为她依旧抱有幻想,心一下就凉了。
他不懂,不懂自己的师父,为何甘愿为了一群不相干的人,牺牲自己?
也不懂,自己在这世上剩下的唯一一个亲人,为何会为了小时候得到的丁点儿温情,付出十年的血肉?
也幸好他不懂,现下才能活得这么轻松……
可是,真的轻松吗?
亲眼看着自己身边的亲人,一个个都跟疯了一样,撞了南墙,死都不回头,只剩下他自己一个人。
“她盯上阿芷了。”
苏玉媃突然出声,打断了奕怀的思绪。
“皇帝会护着她,你与其担心阿芷那只小狐狸,不如先担心一下自己……师姐,十年时间,你也该放下了。”
“……”
——
景德五年,苏玉媃刚来这个时代不到三个月,因为是黑户,被当作闹事的流民关进了大牢。
十三岁的少女,饿得瘦脱了相,差役眼神不好,没弄清楚男女,将她分到了一个全是男人的囚牢里。
后来,没关上三天,就有一群拿着刀的侍卫将苏玉媃所在囚牢之中的犯人,全部带了出来。
这个时候,苏玉媃才算真正吃上了一顿饱饭,两个馒头和一碗稀饭,分量十足,她吃的很满足。
可是,那些带刀侍卫并不是来救他们的,给的这顿饱饭,也是为了让他们有点力气,好在皇室举办的狩猎宴之中,能够跑得快些,给那些达官贵人添上一点乐趣。
他们即将被当成猎物,和围场里面得那些动物一样,任人宰杀。
苏玉媃这时候还是一个天真的小姑娘,她觉得就算是没有人权的古代,也不应该随意杀人。
她脑子一热,出声反驳那些侍卫,然后,被狠狠揍了一顿。
在她即将被侍卫打死的时候,当时还是一个才人的太后出现,救了她,将她带回了自己的帐篷。
也是那个时候,她遇到了还是小孩的楚翊,在之后顺利凭借自己现代的知识,吸引了国师大人的视线,摇身一变,成了国师唯一的女徒弟,风光无限。
要是时间停留在这一刻就好了,可是,现实是残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