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而论,季婉算不上容貌出众的大美人,个子有些娇小,但胜在气质柔和可亲,笑起来时,五分颜色就成了九分。
林知言买了两杯咖啡,分给季婉一杯。两人在一旁的长椅上坐下,看着远处卖气球玩具的小贩。
“我一直在等你的出现,林小姐。”
季婉啜了口咖啡,舒服地喟叹一声,率先开口,“这样,我给你说个故事吧。你随便听听,不要当真。”
林知言心知肚明,说:“好。”
季婉身体前倾,曲肘抵着膝盖,单掌托腮说:“三年前,有个奇怪的客人推开了诊所的门。为什么说他奇怪呢?因为别的客人都是家人、朋友陪伴,只有他,总是孤零零一个人前来。我问他,你没有家人或者朋友陪你来吗?他说没有,曾经有一个,但是被他弄丢了。”
林知言知道,季婉嘴里的“奇怪客人”,是霍述。
有些人,你光是听到一个形容词,就能立刻联想到他。
“一开始,我觉得这人有点可怜,后来才发现,他的精神强大得根本不需要任何人的可怜。诊所的咨询都是按分钟收费的,他却鲜少开口,将大把的金钱扔进沉默中,你知道他对我说的第一句话是什么吗?”
“是什么?”
“他说,我没病。他说他只是在想一个人,想到睡不着觉,想把她抓回来,关在自己身边……”
季婉又啜了口咖啡,轻叹,“但是后来他又问我,怎么样才能变成一个‘正常人’。”
林知言心脏蓦地微悸。
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握住,连呼吸都情不自禁凝滞。
“我反问他,什么才算‘正常人’?他想了很久,才说‘正直的好人’。”
季婉苦笑一声,“这可难倒我了。人是这世间最复杂的动物,甲之蜜糖乙之砒-霜,别人觉得眼里正直的人,对家人或许极为苛刻;反之,别人眼里的坏蛋,或许又是亲朋好友眼里的正直好人……只要没违法犯罪,好和坏的界线又怎么说得清楚呢?”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21年的时候吧,3月中旬前后。他瘦了一些,脸色苍白,站在那儿像是一座冰雕,把我吓了一跳。”
林知言知道季婉说的这个日子。
21年的春节,霍述刚遭遇了一场九死一生的车祸袭击,刀刃离心脏不过一寸。3月中旬,大概是他刚出院的那段时间……
同时,也是林知言的生日。
那天她在干什么呢?
她即将从进修班毕业,隋闻请她和薇薇安在港城的黑珍珠餐厅吃饭庆祝,烛光红酒,宾主尽欢。
霍述想成为的那种“正直的好人”,是此刻能陪在她身边的隋闻。
林知言握紧了咖啡杯,浅浅吸气:“这个客人,是有心理疾病吗?”
季婉像是碰到了未解的难题,轻轻拧起秀丽的眉。
“我只能告诉你,像他这样的奇人,我一辈子也未必能遇上两个。”
“怎么说?”
“我给你举两个例子吧!有这么一个年轻人,我称他为A,A总是看不起世上所有的知识,极端自负,还很暴力,谁得罪他,他就把那个人拖到荒郊野岭揍得鲜血淋漓,直至对方完全失去抵抗为止。他还用一根钝针插入自己的眼球,不断旋转按压,就为了研究光的本质……很可怕吧?”
季婉缓口气,继续说,“还有一个人,我们叫他B,B喜怒无常、性子粗鲁,还有很严重的仿语症……”
“仿语症?”
“就是刻板地模仿周围人的言语,只会简单地重复语句或是模仿听到的句子,很难和正常人沟通交流。”
“模仿”一词,令林知言怔忪。
她几乎立刻想到了多年前那个会模仿情绪的,完美的天才。
季婉的声音将她的思绪从三年前拉回现实,她问:“现在你觉得,A和B是什么样的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