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已然开始阴沉。
藏兵谷内起了阵阵阴风,吹来漫天梨花,凄美而萧瑟。
百丈高许铸兵阁前,身旁簇拥着数百名术字门徒,双目紧盯着铸兵阁巨门的江家五叔不自觉拢了拢衣袍。伸手捻着双鬓下垂的两缕灰发,那微眯的眼里大有秋凉枯寂的意味。
自觉大势已定的江家五叔感慨说道:“濮阳叔叔,老五这一局如何?”
身旁倒提剑的佝偻身影习惯性地低下了头:“依老奴看,唯有一子不知定数。”
以实力不输任何一名灵窍境界的符将红甲结阵困书山墨颜,以彭九所率庆历军三万兵甲围困机关城让三千铁浮屠无暇他顾,身边有初入化劫境界的濮阳剑首,藏兵谷内过半以上的术字门徒归于麾下……在江家老爷子已命入黄泉的时刻,无论怎么看,江满楼恐都无命走出铸兵阁。
这是江家五叔思前想后算出的唯一结局,教他如何不如淋了一场秋雨般酣畅淋漓。
幻想着自今日后,天下第一世家家主之位落入囊中,江家五叔心中感慨万千。
他只是随口问了一句,却没曾想注定的死局之中竟有变数隐藏!
江家五叔挑了挑眉:“哦?却不知是哪一子?”
不知何故违背诺言助纣为虐的濮阳老剑首说道:“未曾出世或者说将要出世的箭八。”
江家五叔不以为然笑道:“老剑首啊,您莫不会以为里面那两个不知死活的小子能让注定位列神兵前十的箭八心甘情愿供其驱使?”
濮阳剑首音色沙哑,由始至终没有抬头:“老奴只是担忧。”
无论是上山入书院之前还是下山之后一直都暗中负责江满楼安危的濮阳剑首心里清楚的紧,铸兵阁中与他交手的年轻人颇有一番来历。能身负社稷山河图存活至今,并且将图录凝为元神而又师承无相道宗川字门下……这样一位被天机阁列入新榜天阙第二的俊杰,做出任何事情都不会让他觉得匪夷所思。
这里的任何事情包括箭八出世!
虽然江家五叔并不知道银狐儿脸面具的年轻人是谁。
……
大雨如期而至。
灰蒙蒙的天空下,倾盆的大雨拍打着列阵以待肃穆之极的三万兵甲,将那凛凛长戈清洗得崭新而刺眼。围城的军阵之前,彭九与江满弓一众人等仍然眺望着机关城楼岿然不动。
百无聊赖的马儿甩了甩前蹄。
铁蹄下溅起水花。
此一行彭九很清楚自己的任务。正如他与江满楼所说一样只是为了浮屠铁甲而来。之所以带着这三万庆历军,说白了不是未雨绸缪,临时借来狐假虎威而已。
他知道动身提兵山之前,军师早已铺好了路。
他要做的,只是简单地顺着这条路走下去。
仅此而已。
于是他便看到了昔年濮阳剑首刺杀江家老太爷,看到了江家五叔彻底与江满楼撕破脸皮不死不休,看到书山墨颜对阵术字门徒不耻手段铸就的符将红甲人,看到江家内部不停地上演精彩绝伦的戏份。
这一次大饱眼福,也让彭九打从心眼里开始钦佩军师的算尽人心。
无论是引发提兵山藏兵谷江家内部矛盾的关键所在,还是在这场内争之中决定胜负结局走向的决定性人物,都在军师的算计之内。
这其中不得不提的便就是那位濮阳剑首。
让一位心如灰烬甘愿为奴百年报江家之恩的老奴亲手杀害昔年恩公,如若不是算准了此人之心,又如何能有这些后来之事?怕是如今暴雨之中挺尸的,是身边这位未来要继承提兵山家业的江家庶出吧!
心有疑虑思索已久的江满弓转过头看了彭九一眼:“兄弟心中一直有个疑问。”
江家大局已定之后还要完成军师之命带回千余副铁浮屠的彭九倒也没有端什么架子:“满弓兄弟请说。”
“那位濮阳剑首与老太爷关系匪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