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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生为圣祖帝尽忠了一辈子,又因圣祖帝驾崩一夜如耄耋之年,便自做主张把他留了下来。
后来不管是做皇后、太后,她的步步为营,步步登高,固然有老妖婆在身后,其后未必没连生的指导。
说是老奴、少主,两人的感情于私下更像是爷孙。哪怕知她在朝堂胡作非为,连生只是叹息,并不怪罪她。
只说,圣祖帝早料了今日之事,若非如此,又怎会为大懿江山留下天师。
连生被她这般一问,顿时语塞,一张老脸憋成了紫绀色。
蓬窗韶染的金泽,逐渐变暗,闻圣阁燃起烛火。
危长瀛看完一日奏折,搁下笔。
昏黄的灯火下。
对面少女儒袍冠,与蓝袍带的宦官并坐一起,言笑宴宴。
一张巴掌大的莹白小脸,不言不笑已是慑人的艳,一旦生了笑意,如妖似孽般惑人心魄。
容歌被连生逗笑的脸,面上笑意忽而一僵,微屏息顺着令人不安的视线看去,正对上一双平静沉寂的眸。
那眸主子端坐半人高的书案后,头戴金冠,皱纱宽袍,仅露出上半身整肃的衣衫线条。
玉白菩萨面,在昏黄灯火下,美而威冷,眉心朱砂,为那自骨透出的威冷,增添了几分疏离悲悯之色。
这般遥遥看去,只觉此人威冷,神圣到不带一丝人间烟火,令人望而却步,压迫感十足。
容歌吞了口唾液,缓缓地站起了身。
男子低沉的声音问:“可是抄好了?”
连生紧跟着也起了身,忙道:“天师,殿下……”
连生的话没待说完,危长瀛打断他未完的话,缓缓地道:“夜沉了,连公公若无它事退吧。”
容歌向连生丢眼色,不是说好的吗,他帮她求情?
连生哪里敢接容歌眼色,再没他清楚圣上心意的了,天师日后的地位,那可是要在皇权之上的。
当下向危长瀛行了礼,恭敬道:“老奴告退。”
容歌眼睁睁瞧着连生避开她视线,让一群宦官搬着处理好的奏折,出了闻圣阁门,临行前,竟都不敢看她一眼。
垂在广袖的手掌,登时握成了拳。
好个连生!
安之意自一旁端来一盏清茶,危长瀛抬手接过,低垂下眉目,浅啜了一口,似眼皮都懒抬起看她一眼。
缓缓地问:“麒麟殿下,可是听不懂本尊之言?”
容歌自入闻圣阁来,除上学前,用了一些粗茶淡饭。大半日来莫说是吃些什么了,便是半日前问安之意要盏茶水,还被这不阴不阳的恶奴,顶撞了一番。
积攒下来的那些怒气,一时顶撞在心头,只觉太阳穴处,青筋突突跳,再顾不得装什么柔弱之态。
强压着怒火问:“天师可是看不惯容歌?容歌自认从未对天师生过不敬之心,今日天师罚容歌抄三字经,容歌可以抄。却想问一问,天师因何要罚容歌抄三字经!”
他略抬了一下眸,修眉之下狭目如渊,唇角似扬了些笑意,却极淡:“殿下不知?”
容歌几乎是自牙隙挤出的字:“不知!”
重生后,她纵在宫中见到他,也是躲他远远地,算起来,除却在大长公主那里,两人也就见过四次面,与他说过的屈指可数。
她又不似前世般嫁了顾成瑞,需认他为父顾成瑞之师,敬他、重他,也不会再嫁顾成邺,唤他恩父。更不像她做妖后时扰乱朝堂,碍了他眼,他凭何罚她!
她都要做好人,他怎还是不肯放过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