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一路北行, 穿延喜门入禁庭。
絮阳殿里王淑妃捻帕啜泣,那长长的睫毛上挂满了泪珠,桃花眼一眨就有水珠盈盈落下。好一幅梨花带雨的可怜模样, 圣上心疼坏了,帮淑妃拭去泪痕。
“祐儿已令全城金吾卫找小四去了,肯定全首全尾把他送回来。”
“对, 妾也是急了,也就一会儿的功夫,牧儿也跑不远的。”王淑妃鼻音犹重,泛红的眼睛里充满关怀,“陛下要不先传膳吧,饿着就不好了。”
圣人还来不及答复, 就听通传“晋王回来了”。
“小四不就回——”圣人又想宽慰淑妃, 但淑妃早“唰”地冲出去了。
王淑妃急匆匆走向殿门,看见儿子就一把箍在怀里, 又抬头端详小孩好一会儿,确定没受伤害才放下心来。她略整理仪容, 弯眉对李祐致谢:
“辛苦卫王, 都是牧儿不懂事。”
“臣分内之事,何谈辛苦?”李祐拱手谦让,拜别圣人后给一家人留空间, 并不在絮阳殿久待。
圣人虎着脸, 威严之势立显, 无视儿子可怜巴巴的讨饶:“把手伸出来。”
李牧看看淑妃,又看看阿兄阿姊,发现没人帮自己说话,只得低垂着脑袋, 慢慢伸出肉乎乎的小手,嘴里嘟囔着:“阿耶,轻点打。”
“啪啪啪”戒尺痛击手心闷闷作响,李牧咬着嘴唇,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儿知错了,以后再也不乱跑了。”
“千金之子坐不垂堂,百金之子不骑衡,你要明白这个道理。”
李牧哭唧唧,“儿明白了。阿耶还没用膳吧,儿带了甜皮鸭......”
圣人和王淑妃真的是哭笑不得,这儿子怎么这么缺心眼呢,什么时候了还只知道吃?
但最后——真香呀,怪不得牧儿要偷溜宫外,宫里的御厨是不是要精进一下了?圣人咬着甜皮鸭陷入沉思......
——————————
“女郎,这是市集上最后一批的桂花了,能买来的都买来了。”
方大停了驴车,抱着一捆又一捆的桂花枝丫进了后院,往返次才算卸货完毕。
后院空地上好大一块麻布,几乎占了院子的一半。程娘子解开一扎桂花树枝,细细抖动,细碎的小黄花洋洋洒洒,从半空旋转、飘舞、落下。孙媪早已等在一旁,用草耙子推开花堆,均匀铺在麻布上。
“这么一片晒干,也不知道能做多久的桂香饮子。”
孙媪感叹一声,桂花乌龙牛乳从新上市到如今也快一个月的时间了,但是食客对于饮子的喜爱一点都没有减少。这不,阿田还在吧台奋力工作呢,方大洗洗手也去打发奶油了。
萧懿围着麻布边缘走了一圈,将麻布扯平整,又去院角寻来小石块压实。
院里的那棵金桂也凋零了,只剩梢上孤零零的几簇。天气日渐转冷,早晚寒风吹得人打冷颤,有那不受寒的,早早就穿上了薄袄。连食肆的朝食也从凉皮换回福鼎肉片了。
“肯定是用不到年关的。”
秋冬交接之际,小风瑟瑟,露水湿透田埂,这时候不正适合手握一杯奶茶嘛!越是寒冷萧瑟,食客就越需要这样的温暖。萧懿对接下来的奶茶业绩充满信心,一连两次没评上月度人物的阿田福气在后头呢。
还好天公作美,接连几日艳阳高照,新鲜桂花很快脱水蔫吧,也有两大坛那么多,够用上一阵子。
说来也巧,桂花刚晒好的第二日,天就破了洞。乌云卷在天边经久不散,秋雨悄然无声的飘落着,像是银丝密密地斜织着。偶尔西边送来疾风,雨帘忽急忽缓,整条街都笼罩在清凉雨韵中。
又是一阵风吹来,雨水斜斜打湿了门槛。方大抬起搭靠在墙壁的门板就去阖门,店口只留一人宽供人穿行。
“街上人烟稀少,午间食客应不多的,大家也清闲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