尸傀一句话就把陆延堵了回去:
“不必。”
他没有好奇欲这种东西,所接到的命令也只是问剑大会结束前不许让陆延离开玄烛殿,仅此而已。
陆延却像没听见他的话一样,自顾自道:“话说数千年前,人道大昌,仙佛妖魔退避……”
尸傀冷冷打断:“我说了,不想听。”
陆延瞪眼看他:“谁讲给你听了,我自己和自己说话不行吗,关你什么事?!”
“……”
尸傀不出声了。
陆延见他不说话,在殿门口的廊下找了个位置坐着,继续自言自语道:“在遥远的南界,有一个早就灭亡的古国——水吟国。”
水、吟、国……
这三个字不知哪里触动到尸傀的心弦,让他莫名有种心惊肉跳的感觉,说不出的熟悉与心悸,他闭了闭眼,缓缓攥紧手中金枪,强行压下了那种异样。
“说起这水吟国,那可就厉害了,他们的子民乃是雨神后代,皇室一脉更有兴云布雨的神力,所以一年四季风调雨顺,百姓和乐,国力虽不强盛,却也是难得的乐土。”
“然而恰逢人间大旱,三年不降滴雨,周边各国颗粒无收,焦金流石……焦金流石你知道什么意思吗,就是热得能把金子烤焦、把石头晒化,你想想当时的太阳有多热,唯有水吟国得雨神庇护,方才逃过这场浩劫。”
“可他们真的是靠雨神庇护吗?”
陆延说着话锋忽然一转:
“其实不然,水吟国中有一传国至宝,名唤羽龙氅,以蓝羽织就,轻灵华美,只要穿上这件宝物便可向天求雨,无有不应,这才是水吟国求雨的秘密。”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不知怎的,尸傀脑海中突兀冒出了这句话,陆延说水吟国兵力不强,又身怀奇宝,恰逢连年大旱,其余各国若是得知消息,恐怕免不了一场战乱倾轧。
陆延意味深长问道:“尸傀将军,你猜猜,接下来发生了什么?”
尸傀语气淡淡:“不猜。”
陆延:“其实不用猜都知道,水吟国遭到了其余各国的觊觎与攻打,他们兵临城下,逼迫国主献出至宝羽龙氅,否则便行屠城之举,国主无奈,只得献宝,然而——”
陆延忽然刻意咬重了这两个字:“然而乱世之中无君子,那群人拿到了羽龙氅,又岂会放过水吟国这片沃土,依旧免不了一场战乱杀戮,短短半月便杀到了国都,堪称血流成河。”
“水吟国主膝下皇子无数,却只得了一个公主,对她爱若珍宝,而这位公主也是天香国色,貌若神女,不过她虽为神女,也难免动了凡心,在其中一年的雨神祭上,她身披羽龙氅祈舞,但见那高台以白玉铸成,有数丈之高,台下熙熙攘攘……”
玄烛殿外空气幽寂,唯有外间的一树捻红被风吹得簌簌飘落,一阵风过便落满了全身,伴随着陆延的讲述,尸傀脑海中忽然飞快闪过了些许零碎的画面。
白玉台上,神女雨中起舞,那抹蓝色的身影翩然婉转,熙熙攘攘的人群皆为其风姿所倾倒,伸长了脖子踮脚痴痴看去。
忽然,那玉台上出现一道裂痕,碎石从边缘掉落,那抹蓝色的身影也就此踏空,似断翼的蝴蝶从高处坠落,众人惊呼出声,却见另外一抹穿着金色盔甲的身影飞快凌空跃起,及时接住了公主坠落的身躯。
无论是放在神话里,亦或者传说中,这样相遇都弥足美好。
然而对于此景,陆延却如此评说:
“倘若能有重来一次的机会,恐怕神女宁愿跌死,少年将军宁愿自断臂膀,也不会促成这段孽缘。”
一直冷冰冰的尸傀不知何时缓缓看向了陆延,他轮廓锋利的面容陷入光影中,虽然带着杀伐之气,但看起来最多二十几岁的模样,这代表他死的时候还很年轻:
“为何?”
他到底破了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