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湛溪,你再坚持一下。”周仪那种无助酸涩的感觉又蔓延了上来,“很快了,很快就会有人来找我们了。”
她自己都觉得自己的话苍白无力。他看起来像是在经历世上最大的痛苦,而她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
宋湛溪意识迷离,一阵清醒,一阵迷糊。
现在他是清醒的,还有力气和周仪说话:“周仪,你记不记得,我以前和你说的话。”
周仪垂眼看着他虚弱的脸,他的桃花眼都因为病痛而没了以往的潋滟波光,她真是心疼极了。
“你和我说过的话多了,我怎么知道你在说哪一句?”
“我说过,要是哪天我死了,你不必为我守寡。”
周仪一顿,瞪着他:“你胡说什么呢?你不能死,你不许死!”
她虽然瞪着眼睛,大滴答滴的眼泪却倏然从她的眼眶中漫了出来,低落在宋湛溪脸上,是温热的。
“你不能说这么不吉利的话。”周仪的声音里带着哭腔,“要是你死了,我怎么办呢?”
宋湛溪想为她擦去眼泪
,可是他的手怎么都抬不起来。
他几乎从来没见她这么伤心过的样子。从今天她找到他开始,她就处于一种极度的悲痛之中。
宋湛溪心痛到不能自己。
他一直都想保护好她,然而现在,让她最伤心的还是他。
要是他死了……她该如何呢?
他现在一点都不质疑她对他的感情了。从他方才一睁眼看见她的那一刻,过往的一切,就都不重要了。
他身处绝望孤寒的崖底,而她只身一人奔赴而来。
天光仿佛都因为她的到来而亮了。
于是宋湛溪立刻道:“好,是我不对,我说错了,我不死,我一定好好活着。”
周仪擦了擦脸,想拍他,却又不敢,只得用力抱紧他,瓮声瓮气地道:“宋湛溪,你一定不能死,我不能没有你,真的。”
“我知道。”宋湛溪这下总算艰难地扯出了一个笑容,“我也不能没有你。”
他不能没有她,哪怕冒天下之大不韪,他也要将她抢来。
“别哭了。”宋湛溪皱着眉头,喉
结上下滚动,“从小开始,我就最怕你哭了。你一哭,我就心疼,我恨我自己没用,只会害你哭。”
周仪用力擦脸,眼泪却怎么都擦不掉,反而将一张脸擦得通红。
她重活一世以来,就没有这么狼狈过。而此时此刻,她忽然明白了前世宋湛溪见到已经死去的她,是什么感受。
是比她现在更甚的伤心难过,是铺天盖地的悲痛懊悔,是世界都堙灭了的绝望。
宋湛溪还想说话,一张嘴,却忽然咳了几声,苍白的唇上染上几抹殷红的血迹。
周仪立刻一惊:“宋湛溪,你……”
“没事。”宋湛溪现在没力气擦嘴唇,不过他也知道自己刚刚咳了血,“不要紧的。”
“都出血了还不要紧?”
“真没事,习惯了。”
动剑就会出血,他没什么可大惊小怪的。
但是周仪听见他那句淡淡的“习惯了”,却觉得自己一颗心宛如被撕裂了一般。
“你自己的身体,你能不能别糟践?”
“没糟践,我在很努力好好活
着了。”宋湛溪语调更虚,“真没事。等回家,你让外公给我看看。”
“那是一定的。”
说了一通话,宋湛溪又慢慢闭上眼,听见周仪在他耳边喊:“睁眼,不许闭!”
“闭目养神。”他的声音轻得几乎风一吹就要散了,“我不睡,浅歇一下而已。”
“不行, 你给我睁开!”
宋湛溪没有正眼,语调都变得很虚,以至于周仪将耳朵贴在他唇边,才能听见他的声音。
他说:“周仪,等回去之后,我们好好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