阖宫夜宴散时,已经快要亥时了。
冷风一阵阵袭来,上好的狐皮大氅都遮挡不住。周仪缩着膀子垂着脑袋,感觉全身的皮肤都被吹得皱了起来。
盈太妃情况稳定了下来,便有宫人将她从偏殿内抬了出来,送她回自己的寝宫。
毕竟未央宫是用来举行大典的地方,要是用来给一个后宫女人养伤,实在不合适。
盈太妃被抬出来的时候,是昏迷的。
宋湛溪最后走出来,周仪问他:“你母妃可好些了?”
宋湛溪歪了歪脑袋,想了想:“应该好些了吧。”
“方才不是叫你进去说话了?现在是人又睡着了?”
宋湛溪淡淡道:“可能气晕了吧。”
周仪:“……”
她都要怀疑她面前站着的这个,是不是宋湛溪本人了。
他竟然能这么云淡风轻地说他母亲。
似是看出了周仪的想法,宋湛溪勾起唇角,温柔地笑了笑:“周仪,你的话我真的有在听。”
周仪心下一颤。
她
伸出手,轻轻握住了宋湛溪冰凉的手指,蜷在掌心中。
“走吧。”他说。
他没有和她说他们母子都在殿内说了什么,也没有说接下来他要怎么处理他和他母亲之间的关系,但是周仪知道,他的确听进去了。
他以后不会再用母子关系束缚着自己,被盈太妃牵着走。他会反驳了,敢反抗了。
他在慢慢迈过心里那道坎。
一波波的人从未央宫内出来,华服在明灯的照耀下,在地上映照出淡淡的金辉。
不时地有人朝着偏殿的方向张望,似乎对盈太妃和宋湛溪这对母子之间的恩怨十分感兴趣。但是无奈情况太过特殊,也并没有人敢过来问上一声。
周仪和宋湛溪默不作声地走在人群中偏后靠边的位置,并没有惹来注意。
右前方传来一个中年女人细微的声音:“你说盈太妃不会有事吧?哎呦,可吓死我了。大过年的见了血,可不吉利啊。”
接着是一个年轻女人的回答:“这有什么?即便不吉利,今天这么多人,也镇住了。”
中年女人又道:“真是不知道明王做了什么,竟然逼得自己亲娘自尽。哎呦呦,这明王看起来忠诚孝顺,怎么还能……”
“知人知面不知心嘛,咱们看到的都是一层皮囊,谁知道内里是什么样子?”年轻女人又道,“要怪只能怪盈太妃命不好,生了这么个儿子,前半辈子被他连累的漂泊在行宫里,好不容易回了宫封了太妃,结果又被逼的这样。就是说给儿子的女人一定要挑好,自打那个女人去了明王府,多少事?”
“你是说那个周……”
“可不就是她么?没听见今儿盈太妃还说她了?要不是她,说不定明……”
年轻女人的话戛然而止,她整个人都剧烈哆嗦了一下,因为被突然出现在她跟前的女人给吓坏了。
这个年轻女人不是别人,正是戚蔓。而和她说话的也就是她的婆婆,她夫君何劲的娘亲——怀远将军夫人。
戚蔓下意识就四处瞟了一眼,似乎在想到周仪怎么就出现了。
她和婆婆走的靠后,而且人们三三两两都在说话,她们声音也
不大,自认为不会被旁人听见,便多议论了一点,不曾想,竟然还被正主听见了?
戚蔓下意识就绞紧了手中的帕子,还是她身边的怀远将军夫人先瞧见宋湛溪,躬身一拜:“臣妇拜见明王殿下!”
戚蔓终于瞧见了站在不远处那个隐于树荫黑暗处的男人。夜色深重,她瞧不清宋湛溪的面容,只觉得他似乎已经和这暗夜融为了一体,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威压,让她心底发慌。
她同样拜倒,却半晌没有听到宋湛溪让她们起来的声音。
还是周仪先开了口:“议论得挺带劲啊?不如和我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