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给对视, 我从这双通红的眼睛里看到的,是无比陌生的光景。这种陌生让我甚至产生了一丝从未有过的退缩。
在我印象里,小队长在伙计里不算是很打眼的人, 虽然也生得魁梧,但总习惯性微微躬着腰, 并没有给人任何压迫感。
之前我指使他做这做那, 只觉得这个人十分好说话, 虽然也有些老油条的毛病,但性格是那种一眼可以看到底的直白爽快, 甚至有些好糊弄。
可现在, 我眼前的这个人死死地盯着我,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执念和绝望。
“既然你一定要追问, 就没有退路了。”
“我们车队里, 只有我是领队从外面捡回来的马仔。”他轻声说,“少爷,都说我是个没用的窝囊蠢货,但现在只有我能为领队和兄弟们报仇了。地底下这些事我搞不懂也不想管, 我只有一句话:我听您的, 你帮我。”
我几乎是一瞬间打了个寒颤。
因为小队长是浑身发着抖跟我说的这番话, 越说,他就越是镇静。
甚至有那么一瞬间,我觉得徐佑的影子就站在他身后, 不是支持地搭着他的肩膀, 而是癫狂地掐在他的咽喉上, 逼得他只能艰难地喘着气朝前看。
我完全无法摆脱他钉子般的视线,只感觉一股难以形容的情绪爬过我的后背打在我的天灵盖,让我也有点抖。
你要干什么, 我听见自己的声音非常沙哑地问他。刚才故人重逢的温情脉脉都烟消云散。
小队长有些狰狞地笑了一下。“每个人这趟下地都是为了活着出去,可我不一样。所以他们不敢的,我敢。少爷,我给你看一个东西。”
我看他,他的脸上此刻是一种当初篝火旁和我一起扯淡时单纯的兴奋。
一根新的冷焰火被掰断,我就在蓦然变亮的室内,看到一个血肉模糊的人影昏迷着就倒在他脚边不远处。
很不可思议地,我竟然非常冷静地去看了看,果然看到了一张和小队长一模一样的脸。
他把营地里的那个自己抓了过来。
我定了定神,听到有一个声音在我脑海里愤怒地破口大骂,说徐佑这丫队伍里全是狗日的神经病,什么时候了还上赶着发癫。
但接着,那个声音就控制不住问:
“少了一个。那一个人呢?”
小队长抬起眼皮,有些诧异看我。
“你刚才说的,那几个折了的伙计。”我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就充满了笃定和悲哀,“我数了数,回来报信的那个伙计姑且算是被偷袭没的,前面还有失踪的、同样遇袭的……除了小刘,还有一个幸存的伙计你没说。”
“他人呢?”
如果此刻有一面镜子,想必我的神色一定也非常陌生。
我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样子,但我知道现在自己不能被一个濒临疯狂的人带着走,就算不得不进行合作,我也必须先和他进行对峙。
和我浑身绷紧的戒备不同,小队长揉了揉脸,反而近乎无奈地笑了一下,似乎是轻易就向我低头妥协了。
他继续说,说那赶回来报信的伙计叫刚子,当场就被偷袭咬开了半边的气管。
此时车队的幸存者经历了逐渐的失散零落,就只剩下他、小刘和另一名见状完全疯魔的伙计。三人冒险抢下刚子的遗体,没有丝毫恋战,立刻就退回车厢据守,打量了所有照明。
那个长着周听卯的脸、却已经完全畸变的鬼东西,手脚已经变得极为细长,带着满脸的鲜血十分怨毒地盯着他们,翻身就又飞快爬行进了黑暗深处。
至今,这个怪物还在暗处逡巡,随时可能对人群发动偷袭。
“——所以,最后那个疯魔了的伙计呢?”我油盐不进,冷冷地再次说。
“就在这儿。”
小队长微微出神了一会儿,给我指了指屋内一个黑漆漆的角落。那一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