烨京城的雪越发大了。
秦泯喂马时有些神思不属。心中莫名一痛, 仿佛冥冥之中有什么永远失去了。
秦泯按住胸口坐了下来,那痛意初时缓缓,随着风雪越发急烈, 仿佛藏了刀剑收刮。秦泯坐在马厩旁,难道是旧伤复发?
他望着风雪,踏雪突然闯出了马厩, 如同它的名字一样踏入雪中。秦泯喊住它,喊了好几声才让踏雪停下。
秦泯开玩笑:“你也想见小世子了?”
“等过几天,我把小世子约出来, 快过年了, 我要准备一份礼物送给怯玉。”秦泯思考起来,“刀剑怯玉有, 珠宝亦不缺, 尊荣陛下给,细细想来,我竟没有什么能送给他的。”
秦泯想了很久, 突然道:“没有什么比团圆重要。团圆、元宵、元宝,正好这几天练练, 做得好吃一点。怯玉赏口吃些,也算是圆了我的团圆。”
秦泯是个行动派, 说做就要做。立马找了厨子,跟着他学揉面粉。这一揉才发现, 做饭并不比打战简单。什么都要恰到好处,做出来的东西才可以入口。
否则就太咸、太甜、太腻、太寡淡。他之于怯玉, 大抵就是太寡淡。
秦泯隐隐能感觉到,喜欢怯玉的人很多很多。没有人会不喜欢漫漫夜路里的月光。
夜越是黑,月光越是惹人在意。
那月光短暂搁浅到人们的身上。有的人想要占有, 有的人恨不得侵吞,还有的想要把月光也弄脏,这样整个世界就再也不突兀了。只有黑,黑暗里生长出来的人们,畏光。
秦泯却并没有如此想。他不愿占有、侵吞、玷污,他只愿站在那片月光下,手捧碎月,虚虚月影长相伴。
无法相依相守,便成为同行的知交好友,虽遗憾落寞,但心中也生出幸福安宁。
过去秦泯的心是空的。战争、血火、荣耀、报国……他对于权势并不热衷,只愿大国之下有一小家,守着家里安乐团圆。
在那一场雨里,秦泯撞见了想要团圆的人。
本只是路过,一把素伞,几缕清风,从此便成了同行人。
秦泯揉着面团,眼里盈起笑意。只是想到心头那个人,就忍不住唇角轻扬。
可下一刻,心头的痛意猝然更烈,秦泯放下了面团,望向窗外。
风雪飘摇,呼啸而过。怯玉在宫里,怎么会有事。
是他思念太深,入了魔障。
即使如此劝自己,秦泯还是净了手换了衣。准备以觐见皇帝的理由去看看怯玉。
天冷,是不是着凉了。得多加衣,吃点暖和的。想要雪人,他来堆。他可以堆很多很多出来,放在庭院不进屋内,就不会着凉。
他要私心地堆一个怯玉,一个他,再堆一个踏雪,一个追风。春节未到,也算提前团圆了。
秦泯拿着公文,先去陛下那说说公事,说完了就去见怯玉。
也不知他是不是又瘦了。总是多病,总是在床上,没有胃口就会瘦。
秦泯体验过床上养病的缓慢折磨。受了伤,再是提刀上阵的将军,也不得不躺下来静养。
身体的痛绵延不断,没有停歇的时候。乏力、疲倦,一整个人仿佛被天下抛弃。自我的怀疑。
他只是养伤几个月,伤痊愈了就能起来提刀继续上阵。可怯玉从来到这个世上起,就缠绵病榻乏力疲软,在无数个孤寂的夜里,怯玉是否也想要像别人那样,痛痛快快地活。
而不是碰不得雪,着不得凉,吃各种各样的苦药,药汁浸满身躯。走路只能慢慢走,急了会气喘,会窒息,会倒下。
秦泯过去走得很快,一路爬上来耳畔风声呼啸。现在他不用奔跑,他可以陪着怯玉慢慢走。
怯玉会蹲下来,看一朵无人在意的小花。看蚂蚁洞,看飞走的蜻蜓。
他也会蹲下来,陪怯玉看小花在风中轻颤,那花瓣薄薄几片,战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