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年一面精心策划,一边在叶叙川面前继续装模作样,扮演柔弱可爱,毫无威胁的外室。
这日就寝前,烟年偷偷取出她私藏的烟叶,丢进嘴里嚼了没几下,被叶叙川抓了个正着。
叶叙川命令她:“吐出来。”
他不喜欢她乱嚼东西,更不喜欢烟草味的吻。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烟年只得悻悻地吐掉烟叶,拿盐巴洁牙:“你好小气。”
叶叙川斜眼看她仓鼠般鼓起的腮帮子,觉得还是当夜醉醺醺的她比较可爱。
只是个平常的夜晚,两人各据房间一角,叶叙川打开了屋门,慢悠悠地摆弄茶饼,烟年则搬出了一盆巨大的木槿盆栽,预备修剪花枝。
为了赢得王孙公子们的喜爱,烟年学过不少风雅技艺,只不过都东一榔头西一棒子,并不精通,像叶叙川正煎的茶,她只知道是好东西,具体好到什么地步,则一概不知。
一个人的出身与经历,其实都写在他的举止,喜好里,烟年出身乡野,对撵鸡捞鱼的兴趣都比所谓的雅事大一些,而叶叙川做了许多年的大少爷,吃用俱是顶级,据说即使是他当年落难之时,也常常收到姐姐姐夫偷摸送来的家私,所以在起居上,向来讲究。
出于好奇,烟年多看了他几眼,只见此人懒懒散散斜倚一侧,身上随意披一件碧色锦袍,神情亦是随意的,习惯性地抬着下巴,微微垂着眼,显出泠泠池上松一般的衿傲情态。
但看此人外表,就是个清隽温润的贵公子,谁能想到皮囊下塞了一副如此恶劣的性格。
贵族的仪态是深入骨髓的,即使他就这么随意地倚靠,风雅也从每一个煎茶的动作里冒出来,更别提他熟稔地指挥丫鬟们替他取炭火,打帘子,集露水……说明他平时不叫丫鬟伺候,只是他不喜欢有人近身,而不是不会使唤人。
烟年不会与有荣焉,她只会同情忙得团团转的丫鬟妹妹们。
本来外宅俸禄就低,最近还整天加班,不是洗床单就是端茶送水,这活儿当真谁干谁糟心。
见茶水已沸,小炉燃出缕缕轻烟,烟年从木槿后头探出一双妩媚的眼,观察一番盏面上的浮白,问道:“这是什么茶?”
叶叙川漫不经心道:“湖州来的紫笋,今岁雨水少,尝着不如去年。”
他命侍女分一盏给烟年端去:“水倒是好水,宫里集的新鲜花露,没有陈水的那股子郁气。”
说起品鉴茶水,叶叙川有心多讲几句,可一个没留神,就见烟年捉起素盏,一饮而尽,末了还嘀咕一句:“喔,挺好喝的。”
叶叙川刻薄道:“焚琴煮鹤,牛嚼牡丹。”
烟年心里翻个白眼,心道你装什么装,想议论茶水好坏,直接找那些名门闺秀便是,自己生性粗俗野蛮,他又不是第一天领教。
但看在他屈尊降贵,给她煎茶的份上,她嘴上还是老老实实道:“煎茶之道我只是略懂一二,并不精通,大人今后多教我也就是了。”
“用不着,”他道:“不喜欢的东西不必学,既是我的人,即便不懂行,也没人敢笑话你。”
烟年凑过去亲他一口,笑眯眯道:“哎呀,可是大人会笑话我哇。”
叶叙川慢悠悠地拉过她衣襟。
云纹腰带委地,轻烟缭绕,纱灯上映出两人交缠的影子。
一吻毕,烟年气喘吁吁地退开:“大人,今日已有过一次了,太频了不好。”
叶叙川薄唇微抿,明显并未得到满足,可却没有多说什么。
“那便过来,多喝几盏。”他道。
烟年已持了花剪,又回到了那株木槿前,口中道:“大人不是说我牛嚼牡丹吗?我也不想暴殄天物呢,这茶由大人留着用罢。”
木槿是种难对付的花,稍不留神就张牙舞爪地生出一大串枝条,烟年特别烦躁时,都会找一盆木槿剃头,以缓解工作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