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叶叙川中药,行事比较粗暴,这次大约他有了些逗弄她的闲情逸致,此人展现出了惊人的耐心。
烟年甚至怀疑,叶叙川在故意地拖延时间,只因她说过她困了,他不乐意轻巧地放她睡觉去。
被如此恶劣的人玩弄,当真是一种不幸。
敬业的细作,最疲惫的时候也不忘工作,烟年在他耳边轻声道:“大人这番厉害,拿去收复燕云多好,施展在我一个小女子身上,是否有些浪费了?”
“何谈浪费?”叶叙川温柔笑道:“佳人在侧,不可辜负。”
“至于燕云之地,若有机缘,要来是好事,若无机缘,即使出了力气,也多半是僵持着空耗罢了,食之无味,弃之可惜,哪有你温婉动人?”
烟年心中一动,他似乎对燕云并无兴趣?
这倒是不同寻常,叶氏数度北伐,她还以为他对燕赵之地志在必得呢。
“大人所说的,是什么机缘?”
“你问这个做甚。”叶叙川语调微冷。
烟年立刻道:“前日与姐妹们宴饮,有个妹子恰好提及了大人与燕云旧地的渊源,我想着,大人若能收复了旧土,岂不是流芳百世,成了比肩霍去病、卫青的英豪?”
叶叙川淡淡一笑:“不过是时无英雄,才使竖子成名,霍去病当不起,霍光还差不多。”
烟年做作捂嘴:“哎呀,这种大实话是可以随便说的么?”
“怎么不能说?”他道:“你平日里胆大妄为,上了床榻反而拘谨了,好生奇怪。”
烟年:……
“我一个被人戳脊梁骨骂的外戚,不在汴京弄权,去收复燕云做什么,”他抚着烟年如云似锦的长发,淡淡道:“官家年岁尚幼,我何必自惹功高盖主的麻烦,嫌命太长么?”
烟年不以为意:“大人又在说笑,大人这些年大刀阔斧地整治边防,可从未曾低调过,我瞧大人压根不在乎命长命短呢。”
许是被窥破了心事,男人一顿,微感诧异。
烟年不给他思索的时间,专心伺候。
在这时聊国事本就怪异,再追问下去,恐怕他又要怀疑她居心不良了。
对她来说,故土和平安宁,得空休养生息,亲人不被战火波及,就已是最好的消息。
*
叶叙川的车驾在外宅留到了次日清晨。
天光破晓,鸡鸣阵阵,马车驶出甜水巷口,一众侍卫黑压压拱卫两侧。
副业卖烧饼的北周细作老头见了这阵势,还以为是皇城司来抓人,烧饼都险些吓飞。
马车辚辚远去,老头惊魂未定,赶紧收摊,连滚带爬去向指挥使报信。
指挥使闻之大喜。
立刻拉来正在吃果子的蒺藜,两人在细作窝点蹲守半日,方盼来了悠悠哉哉的乌都古。
“烟姐说她一切安好。”
蒺藜对照烟年留下的小册子,大致解读了乌都古的肢体语言。
指挥使握拳,喜上眉梢:“哟,不愧是她!拿下了叶叙川这狗贼,咱们明年的拨款就有指望了!”
两人苦尽甘来,执手相看泪眼,乌都古忽然扇乎起翅膀,啪,一翅膀拍在蒺藜天灵盖顶。
蒺藜疼得嗷地叫一声。
指挥使迟疑:“……这也是给咱们的信儿吗?”
蒺藜摸着脑袋,把小册子翻得啪啪作响:“上面没写啊。”
乌都古无比嫌弃地看着他,向东北方飞了几丈,又折返回来,重复了一遍报平安的动作。
蒺藜摸不着头脑了:“烟姐什么意思?”
指挥使沉吟:“东北方,平安?”
他忽然明白了,狠狠一拍桌子:“是了,是了!你速速去讲传信使叫来!此等机要之事,必要立刻上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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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烛燃烧一夜,融化的蜡滴满了鎏金小灯台,烟年觉得,自己也如这破蜡烛一般,油尽灯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