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平好像被撞坏了尾巴骨, 坐那呆呆的,半天没起来。
周楹已经走了,他放眼望去, 飞琼峰上素白一片,连个脚印都没有, 一口气能吸进三千朵“六出花”, 肺腑都是凉的。
真寂寞。
奚平坐在门槛上,心里冒出这么个念头。
但与此同时,他能清楚地感觉到隐骨的平静——人事音书聚散,本来就是短暂的喧嚣, 寂寞才是永恒天地的常态。凡人贪生怕死,一生被各种欲求驱着赶着,求不得是苦, 求得了依然是苦,何必被那尘嚣蒙眼?
他透过这样的眼再看那茫茫雪山,反而觉得心旷神怡, 物我两忘。奚平知道, 此时入定,心境上必能有所获。
然而他没动, 他只是坐在那里专心致志地琢磨:有个挺偏门的符怎么画的来着?
他先是一拍地面, 一个有些别扭的符咒将地上的雪渣激起一人多高, 不知哪出了错,灵气溢散, 雪落回去了。
“好像不对……”奚平按了按眉心,审视片刻,又试着修改了几处。
只见一阵小风掠过,厚厚的雪层中凝结出一个雪人, 五官形态与活的周楹殊无二致,周身闪着灵光。
奚平“嘿”了一声,不等雪人站稳,就抓起团雪一跃而起,朝那雪人砸了过去:“这才叫放肆!”
雪人周楹被他砸了个踉跄,然而某位升灵“高手”的符又不知出了什么错,受到攻击,符咒不但没散,还驱使着雪人反击了!
一个脑袋一样大的雪球当头飞来,奚平骂了一声闪开,那雪球将支将军的小屋都砸得哆嗦了几下。
支修体谅他想自己静一静,本不想打扰,听见有点动静也只当他发泄心绪,谁知那动静越来越不对,出门一看,震惊了。
飞琼峰就没这么热闹过:那山坡上跟赶大集一样,密密麻麻,全是能跑会动的雪人,冰块雪球乱飞,混战作一团。雪人们也不知分了几个阵营,互相砸得头脚乱飞,没几个四肢健全的,头都掉了还在那挥舞猛志。
原本万径无人踪的雪地被这帮残疾雪人踩得坑坑洼洼,始作俑者奚某不知从哪弄出个挡雨雪的蓑衣披着,御剑在半空观战,时而上蹿下跳地躲开几团围攻,头发上都是冰渣。他好像仍嫌不够热闹,嘬唇作哨,厚厚的雪层中应声又冒出了十多个雪人,幻化出当年菱阳河畔争奇斗艳的名花模样,在旁边连唱带跳地助起威来。
飞琼峰人少,又有新蝉蜕,山封打开后,吸引了不少不怕冷的祥瑞过来躲清净。这会儿祥瑞们都在半空,让山头上的大战“清净”得没法落地,见了支修,齐声骂骂咧咧起来,控诉他没拴好恶徒。
支修长这么大,头一次被一群鸟围着骂,无地自容地对祥瑞们拱手致歉:“惭愧,惭……”
话没说完,一枚不长眼的雪球横着朝他飞了过来。
雪球自然挨不着他,没近身就碎了,支修深吸一口气稳住表情,“和颜悦色”地抬头问道:“士庸,你在干什么?”
奚平回道:“您不觉得飞琼峰上太安静了吗?刚开山封,我来增加点氛围。”
支修额角的青筋跳了一下:“你不觉得这氛围有点太隆重了……奚士庸!”
围在周围助威的雪人美女突然集体转向支修,十多个雪球从四面八方砸过来。支修身形一闪已经不在原地,下一刻直接降落在奚平身后。
奚平已经不再是当年安乐乡里被人一把拎起来的小倒霉蛋了,他成了个拆过无渡海、炸过星辰海、大闹过南海的大倒霉蛋——被人追杀的经验异常丰富,头也不回地跟雪里刚发芽的转生木换了位置,一头顶飞了一个雪人:“嘿嘿。”
支修弹指将一颗栗子壳打了出去,轻易洞穿了奚平挡在身前的灵气,直奔他脑门。眼看躲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