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梦境里。
曳月走进潮生阁的院子,脚步停住。
不确定,他是不是真的走入了梦境。
梦里的人坐在庭院的藤椅上。
好像已经等待得久了,但没关系,仍旧会等下去。
无限耐心。
黄昏金色的光影落在他的脸上,半明半暗,世界因而生辉。
那光,那风,那摇曳的花和影,好像都是为了他而存在的。
他不是好看,他是像神明。
嬴祇抬眼望来,深碧的眼眸被黄昏的阳光照亮,像一泓最温柔清透的酒,多看一眼就要醉倒。
“你回来了,怎么站得这样远?”
曳月不知不觉朝他走过去,离着几步的距离,忽然醒神,停在那里。
嬴祇看着,少年的眼神一瞬锐冷警惕。
像被主人欺负了的猫,开始生出不信。
但是,那叫曳月的猫只是想,他刚刚哭过,还浸过白水河的水。
很难看,也不好闻,离得近了会被发现的。
嬴祇:“你没有通知弟子们,招收亲传弟子的条件改变了。”
声音平静,温和缓慢,说不好是在边说边想什么,是不在意,还是只是漫不经心。
所以,是来问罪,质问他的?
曳月望着嬴祇,平静:“我忘了。要惩罚我吗?不如我的位置也让出去,你多招一个和你心意,不会出错的。”
他下颌的线条紧绷,眉眼清冷安静,走向他。
从他身边走过。
途经,走过。
不看一眼。
但,被轻轻拉住了左手。
对方的力度很轻,至少比白水河岸那个人轻得多。
曳月能轻易挣开希音的,此刻却只能站在那里,一动不能。
他怕微微一动,就要挣开了。
盛气凌人诘问、发脾气的明明是自己,为什么眼底却潮热起来?
他冷冷别开视线,眯了一下眼睛,面无表情,将眼底的水汽眨掉。
身后。
嬴祇:“没有通知就不通知。如果你不高兴,招收弟子的事就当作不存在。”
那声音始终低沉温柔,甚至连从前的傲慢,冷寂也没有了,就只是温柔。
对曳月说:“那些并不重要,为什么觉得我会……惩罚你?”
曳月没有回头,轻声:“那什么重要?”
黄昏的光影落在少年眼尾的眉睫上。
是安静的,清冷的,寂寞的弧度。
说他最重要的是嬴祇。
说不要令他失望的还是这个人。
说怕他伤心的是他。
让他伤心的还是他。
嬴祇是最坏的那个人。
最坏的人说:“你要一直这样背对着我说话吗?我们许久没有见面说话了,我很……”
戛然而止,缄默。
只有初夏傍晚的风。
曳月从那突然的沉默噤声里,听出一些无所适从。
那个人从他小的时候,总是一副懒洋洋的样子,托着侧脸,眼眸弯弯,笑得好看又温柔,说一些甜言蜜语却又戏谑轻慢的话。
我很想你。
这样的话,随随便便的,情真意切的,漫不经心的,温柔笑着的,认真的,宁静的。
他曾说过无数次,曳月也听过无数次。
这一次若是说来,不会有任何波澜。
但恰恰却是戛然而止。
好像,这段时间门不只是曳月一个人被放逐在静止的时间门里。
放逐他的那个人,并没有看上去那么无动于衷,毫无影响。
嬴祇的手早已松开。
曳月却没有动,也没有走。
一片缄默,只有微风轻轻吹动院中的夏花。
他们谁也没有说话。
直到太阳落山,世界黑暗。
不知道是十五还是十六夜,满月很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