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却一直是美人。昔日祂为神祇,美人在祂面前大抵也有委屈逢迎之时。如今地位颠倒,让祂受些委屈自然也是应该。”
曳月想到羽潮那般强大,若九色鹿与对方同族,怎么甘愿忍受如此侮辱?
“若这血是给祂喜欢的人的,祂心甘情愿自然可以理解,可分明不是。那些人不但饮祂的血,还要贪婪得用多余的制造些龌龊之物。便是再爱一个人,怎么肯为她让不相干的人折辱践踏自己?”
嬴祇漫不经心,平静道:“所以这是传说。也许根本不存在这个美人呢?”
曳月悚然:“那怎么……”
嬴祇:“这便是我要教你的。这世间之人,并非所有都知恩图报。更有可能是,畏威而不怀德。”
他对曳月招招手:“过来。”
那声音慵懒温柔,轻如春晨天光,仿佛世界上最温柔的偏爱。
曳月不知不觉坐到他面前。
嬴祇微垂的眼眸,亦如方才的轻柔,深碧的眼眸里有薄薄的暖意微光,好像在看着世界上最脆弱可爱心爱之物。
他撑着额头的左手放下,戴着白玉扳指的手,指腹轻轻落在曳月的脸上。
便如传说中的神祇。
曳月看着他的眼睛,心想,万年前的九色鹿便是如此吗?
嬴祇总是笑,但大多数时候的笑,带着傲慢,带着讽意,带着轻慢,带着戏谑嘲弄,带着逗弄,带着嬉戏玩笑。
那深碧的眼眸里,绝大多数时候是寒潭一般的冷意,甚至并不像外表看上去那样温雅清冷,而是带着寒戾。
曳月从小就知道,第一次见他就知道。
更知道,这寒戾锋芒,从未有一瞬用来看他。
哪怕是戏谑,是嗤笑的时候,哪怕他惹嬴祇生气的时候,那双深碧寒潭的眼眸,也没有一瞬为他凝过冰凌。
一直是温柔的。
但寒潭毕竟是寒潭,哪怕春日,哪怕盛夏,也是沁凉生寒的。
所以,此刻那薄薄的暖意柔软,珍贵得犹如甘霖。
曳月的手放在他的膝上,微微仰望着他,忘记了一切。
听他轻轻的,像是九天之上落下很轻的月光的声音,像梦里独他可听的神谕,对他温柔叹息:“让我看看,我的曳月生得这样好看了。”
嬴祇垂眸望着,天光之下少年的脸,他知道少年生得很好,但只是知道而已,就像知道自己窗前每日养护的花开得极好。
直到昨夜,黑暗里凝视着那张微微惊惶的脸,他第一次意识到,这在世人的眼里究竟是一种怎样的美。
怪不得羽潮会如此。
怪不得乌隆达怎么敢。
可这少年却只会对他伸爪子,半点不知道人心之恶。
倘若心太过软,太过干净,纵使有神祇之力,不过是另一个九色鹿罢了。
他的手指落在少年如雪无瑕的脸上,轻轻往下,轻声呢喃:“你长大了,这世间若再有人欺辱于你,不能再像十三岁时候那样,只是吓一吓他们了。若敢怀此心,动了,便,一剑杀之。”
曳月懵懂望着他。
“杀一人,才可震慑无数。而纵容,会放大恶。倒时你便要杀成千上万了。那九色鹿纵使化为灵兽,曾经到底是神祇,若非祂一再纵容宽恕,这些人又有什么本事能一边供奉崇拜,一边敢伤祂辱祂?”
曳月看着嬴祇的脸上露出熟悉的讽意轻慢的笑,垂眸:“我知道了。”
心底却想,那下药给他的王子纵然可杀,可若只是一群凡人并无太多恶意的戏侮,他真的能杀他们吗?
他的剑可对着强者,却无法朝着弱者。
嬴祇收回望向远处的视线,看着不知道在想什么,微微蹙眉的曳月,温柔轻叹道:“九色鹿愚蠢,可若是那万年前的美人是我们少爷,倒也能理解上几分了。”
曳月抬眉望着他:“你现在,算不算欺辱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