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上去一脸倒霉相,或许是什么时候被卷入了又一场风波也说不定。森鸥外有心招揽他,给他在心里找到了解释,自然不会说重话,也不会在意他惹的那一点点麻烦,继续笑着道:“那现在就不需要担心了,每个帮派都有他们自己的辖区和地盘,我们的住所离他们的管辖范围有相当大的距离,他们的手伸不到这里来。况且这里是诊所,不会有事的。”
医生,这是一个最说不上话却最难以被人忽略的职业之一。在这个充满血色与绝望和混乱的横滨,尤其如此。
人也许会争执、会相互伤害,对外逞凶斗狠,但总有一件事避免不了,那就是对死亡的本能的恐惧,既然这样,救死扶伤的医生的地位就会超然一些。
也不知这句话是否真的有宽慰到他,太宰治从桌面跳了下来,朝森鸥外走得近了一点,然后抬起头,开始摸向自己的扣子,窸窸窣窣的声音响了起来。
森鸥外猜想他大概想要让自己去给他检查伤口了,便打算去拿胶布,不过显然还是那孩子的动作更快一些,不多时就在他的注视下脱下了外套。
噌——
这是铁质的搭扣被打开的声音。
叮叮当当。
这是金叶子掉出来的声音。
森鸥外:“……”
嗯?
一块、两块,三块,它们堆了起来,叠成了一座小山,森鸥外想破脑袋也不知道太宰治刚刚将它藏到哪里去了,金叶子彼此撞击,好像由金钱奏响的打击乐,快乐又自由。
?!
“不必了,说起来,这种支出对你来说也很吃力吧?不然怎么可能把工资开得那么少。这是诊金,补给你。”即便给了这么多钱,太宰治倒是没什么反应,一副什么都只是身外之物的态度,他的视线扫过了森鸥外的衣着打扮,慢吞吞地说着令人心碎的实话:“毕竟,你很穷啊。”
“……”
寂静之中,森鸥外的眼睛,好像日和里的兔美酱一样缓缓地睁大了。
不曾想!
这小孩竟然比他自己还有钱!而且……怎么会比自己多那么多啊!
……等一下,都有这么多钱了还睡桥洞吗?!
被砸钱的森鸥外发出了贫穷而朴素的感叹。
他既然有这么多储备金,难道一个子都没动过?有这个量,直接可以从老家租辆马车一路驰骋到这里来吧,何苦还要去蹭各种交通工具的角落、像流浪猫一样往各个露天的桥洞底下钻呢?又不是有干什么大事的打算,莫非是体验生活?
他又一次真切地感觉到了自己好像真的有些上了年纪,和新一代的青年人们逐渐在思维上也拉开了相当的距离。
虽然一开始看他是个毫无靠山的可造之材,日后可能有用得到的地方,想先行招揽呢……难道家境比较富裕吗,真可惜。
这么好的一个还在成长期的半成品,性格又沉稳,又安静,足以窥见一点未来的雏形……如果调|教得当,他日后也会长成可靠的大人吧。
丝毫不知道自己戴上错误滤镜后的森医生眼瘸得厉害,对这个家伙相关的规划有很远大的设想,他望着那孩子的背影,目送他走到楼梯间,突然想起了什么:“说起来,你的卧室还没收拾出来呢,要来帮忙吗?”
他既然没有想走的意思,森鸥外就绝口不提“你要待多久”之类的话题,很快就给他拿了一床被褥。卧室是刚清出来的,以前被用来做储藏室,因为一直有在打扫,倒是没有多少灰尘。床榻其实不算大,但太宰的年纪还小,睡在上面也不会显得多局促,他将床单展平,被套内的棉花松软又厚实,有一种充满阳光的温暖。
那孩子应当是满意的,不多时就睡下了,森鸥外和他道了晚安,随即便拉了灯,室内陷入一片昏暗。
在他出门前,男人最后不经意地回头望了一眼,那孩子好好地躺在床上,眼睛却亮得像灯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