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帝留下的遗腹子夭折了, 年纪小小的孩童,白日里贪着玩水,谁也劝不住, 当夜便发起了高烧,御医们尽全力救治,却仍是无力回天。
当今陛下一向把这位六弟视若己出,一怒之下当即便斩了几个救治不力的太医, 又砍了六皇子身边伺候不周的宫女太监,然后在第二天的早朝上痛哭失声, 给六弟追封了亲王的封号。
红昭得知此事的时候, 正撞见父亲下朝回府, 在正院里摔了一个他平日最爱的青釉弦纹花瓶,嘴里还嘲讽着:“嘿, 唱作俱佳, 好一个唱作俱佳,他做什么皇帝?不若去做个戏子!”
侯夫人连忙拦他:“侯爷!慎言啊!”
“我不是为了我自己,我官做得不怎么样, 我心里清楚。陛下不信重我, 我都理解,”定北侯摔了东西后,瘫坐在椅子里捂住双眼,“但他不能这样啊,夫人,我心里难受啊, 先帝千挑万选,最后怎么就选出这么个东西?!”
在这片混乱中,红昭悄声离开了正院, 这种事情太压抑,她不想听,她只想去找楚寻舟一起玩。
宁王世子此来,是来拜访定北侯的。
当初落选储君后,其他人都忙着奉承新帝,定北侯却对他极为友善,楚寻舟念这个情分,这次路过京城,便顺势过府拜访。
自从他来了,定北侯夫妇就让红昭陪着他在京里逛一逛,游玩一二。
这其实并不合规矩,红昭心里清楚,他们是在制造机会,让自己和楚寻舟多接触。
在他出现前,顺阳伯府似乎是她最好的未来夫家人选,但定北侯夫妇刚刚打听到郭皓轩似乎曾与一个嫁过人的女子不清不楚的,都有些失望。
楚寻舟上门拜访的时机正巧,让定北侯夫妇都动了心思。如果能攀上他,他们就再不用去考虑那劳什子的顺阳伯府了。
宁王府远在蜀地,天高皇帝远,红昭嫁过去,总比和他们一起在京里过得小心翼翼来得强。
虽然以红昭的性子,远嫁的话让人着实有些担忧,但定北侯夫妇悄悄派人去蜀地打听过,据说这位宁王世子,后院连个通房丫鬟都没有过,二人才暂且放下了心。
定北侯嘴上不说,实际上已经是在为女儿找后路了——如果将来侯府出了什么事,祸不及出嫁女。
再加上这位宁王世子性子活泼开朗,天性率真,对待女子又温和有礼,实在令二人满意不已。
红昭陪着楚寻舟在京城到处逛了逛,在她第三次认错路后,楚寻舟曾笑着调侃她:“曲姑娘怎的对京城还不如小生熟悉?”
红昭垂首解释:“其实我小时候常常溜出来玩的,只是后来长大了,再这样做就不妥当了。想出门的话,要么是和其他贵女一道赏花赏景,要么就在卖珠宝布料的地方逛一逛,或者去茶楼坐坐,不然被人看见要不停被背后多嘴的。我之前单独上街玩儿被一位乘轿子路过的诰命夫人撞见,说我这样大的姑娘,连面纱都不带,就这样抛头露脸很不体面。这话传出去后,我母亲背地里抹了几次眼泪,我就不敢了。我们侯府处境如此,我帮不上忙,至少不能再添乱。”
随着她的叙述,这些略有些模糊的回忆似乎越来越鲜活、越来越真实。
楚寻舟显然并未想到这一点,蜀地女子的生活相对比京里要自由些,他没有这个意识,怔了怔后当即道歉:“对不住,是在下失言。”
“不怪你,”红昭想了想,忍不住打听道:“父亲提起过,楚公子曾云游天下,是真的吗?那是什么样的感觉?你见过海吗?好看吗?比京郊的月影湖大上多少倍?传说中的五岳有多高?京郊的春秣山我坐轿子上山还要将近一个时辰呢,登五岳要几个时辰啊?”
“是真的。”楚寻舟便点点头,笑容灿烂地给她描绘天下风景。
红昭听得出神,却也看得出,他并未动心,他只不过是出于礼貌,又怜惜她这样一个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