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之上。
有一道略显粗犷的声音响起:“早看你们不顺眼了, 整日唧唧歪歪说什么打仗不难,变着花样地贬低武将,好像就你们文官有能耐似的, 一群大老爷们还没一个小姑娘看得明白!”
说话的是朝中一位武将, 平日从不掺和世家和寒门的角力, 此时终于看不过去,开口说了句话。
“你胡说什么?”当即有人怒斥。
“我说错了吗?北戎不难打你们去打啊, 连战场都没上过的, 少在这儿站着说话不腰疼。”
“你知道什么?你不是也没上过北境战场?”
“我没打过北戎, 至少我知道别拖后腿!你们倒好,发生了点什么事就闹着要把边关守将叫回京对质,仗还打不打了?边关守不守了?要不要干脆让曲将军常驻京城陪你们玩过家家?!”
“驻边大将在外权柄极大, 我们自然要时时监督, 以免其行差踏错,最终闹出不可弥补的大事!”
“听你扯淡,你们分明就是有私心!”
两方吵吵嚷嚷地对骂起来。
一片纷乱之中,帝王的声音响起:“至元伯, 你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后者没有参与争论, 只是看着倒在曲红昭怀里的莺儿,闻言, 面色似有挣扎, 半晌后终究是摇了摇头:“臣……无话可讲。”
“其他人可还有本要奏?”
没有人应声, 于是伴着大太监高声的“退朝”, 文武百官一一散去。
从彼此怒视的表情上看,他们吵得还不够尽兴。
曲红昭横抱着莺儿,离开了这个险些让她血溅三尺的地方。
衣衫不整的敬国公经过至元伯身侧时,不满地看了他一眼, 后者苦笑了一声。心下对于曲红昭的愤怒稍减后,涌上来的才是失去女儿的悲伤。
———
端王府。
曲红昭给莺儿解了穴,让其悠悠醒转。
“你怎么这么傻?”端王世子正围在莺儿床边转来转去,“还好曲将军救了你,你以后可别这么冲动了。”
“我不是冲动,”莺儿抬眼看他,“朝上的那些都是贵人,如何会在意一个小小婢子的三言两语?我想着,若我撞了盘龙柱,他们才会把我的话当真。”
“你、你……唉,”端王世子长叹口气,“刚才那几个家伙是挺烦人的,那话我听着也生气。”
“谢谢你,”曲红昭握住莺儿的手,“谢谢你为了我做出这么勇敢的事。”
“将军不必如此郑重,这……其实也没什么,”和朝臣对峙时,莺儿表现得很冷漠,此时被她一夸,却反倒有些不好意思,“将军征战沙场,才是真的勇敢。”
“也许我十五岁时,曾经高傲到觉得自己简直是天下最勇敢的女子,”曲红昭对她眨眨眼,“但你、你们,一而再再而三地令我感到震惊,也让我明白,每个人身上的勇气都是独一无二的。也许表现出来的形式不同,但全都弥足珍贵。若易地而处,我未必能有你这样的勇气。”
“我……只是孤注一掷罢了。”
端王世子不放心地插话:“那你以后不会再试图自尽了吧?”
“……”莺儿脸色白了白,低下头去,其实每次看到自己身上层层叠叠的伤疤,她都有一种想干脆一了百了的冲动,今日把一身疤痕袒露人前,她更是立了死志。
在场两人显然都看出了她的心思,楚子然急得抓耳挠腮:“都是我的错,我害死了蓉儿,现在你又……我做梦都在想,要是我没去北戎,该有多好。”
“世子,你还有其他丫鬟,不必惦记我们两个。”也许她只是实话实说,但是听起来实在有些讽刺。
“……”
曲红昭叹息:“莺儿,我不知道该不该用人生会很长很美好这种话来劝你,但是,至少等到北戎覆灭的那一日,亲眼看着我给你报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