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他,他就不会这样了。
他开始认为太平王世子这个身份本就是他的。
他天生应该享用这一切。
太平王府就是他的家,太平王就是他的父亲。
宫九只是一个不断打扰他平静生活的外人。
小文回来了。
他走到宫九身旁,说道:“公子,找到太平王了。”
宫九收回目光,说道:“咱们走。”
小文当先引路,领着宫九来到城西的一条小巷。
两人走到巷子尽头,只见一大丛枯黄的竹子随风摇曳,后面是一座白墙黑瓦的大宅,几个官兵守在门前,有的坐着,有的蹲着,脸上满是心不在焉。
小文常年跟在宫九身边,轻功自也十分高明,不等这几个官兵察觉他们,便已跟着宫九悄无声息地进了宅子。
这座宅子从外面看还算富丽,颇具大户人家的气派,宅子里面却生满枯草,堆满枯叶,院子里的积雪不知多久没有清扫,先前下的雪没有清扫,结成了冰,便又下了一场雪,如此反复积雪,有些地方的积雪几乎有小山那么高。如果不是雪地上偶尔还能看见几个脚印,任谁都要怀疑,这里是不是一座没人居住的空宅了。
宫九神色不变,跟着小文踏过积雪,来到几间屋子前面。
小文看向其中一间屋子,低声道:“公子,太平王就住在这里。”
宫九走到这间屋子前面,脚步一顿,随即推门而入。
屋里很冷,和外面几乎没有区别,只不过外面有风,屋里没有。
外面空气带着一股雪后的清新,屋里却充满了血肉腐烂的恶臭。
床上躺着一个人,一动也不动,呼吸声也十分微弱。
宫九走到床前,向床上瞥了一眼,不出他所料,躺在床上的人就是太平王。
只不过眼前这个太平王,皮肤蜡黄,皮肉塌陷,嘴唇干裂没有血色,满头乌发几乎都已变白,俨然一个病入膏肓,垂垂老矣的老人,与三年前意气风发,魁梧强壮的太平王判若两人。
宫九静静地看着太平王,时而想起小时候和他生活在一起的那几年时光,时而想起吴明是怎么跟他说太平王害死了他的母亲的。
他从小到大,都不曾拥有自己的家。
太平王府当然不是他的家,那是害死他母亲的地方。
无名岛也不是他的家,他在无名岛上从来没有一刻是放松的。
所以他最喜欢去大海。
他喜欢坐在海岸上看着海面发呆,也喜欢潜入海底发呆,只有这时候,他才能与其他人隔绝,他才是完全属于他自己的。
他本来以为他既已知道自己的身世,见到自己的亲生父亲,或许就能找到自己的家了。
可是也没有。
他看着床上这个可怜的男人,几乎想不起来记忆中的太平王是什么模样了。
他的父亲并没有给予他想象中的父亲会给予他的慰藉,他甚至觉得,此刻他更像是父亲,躺在床上,不能动弹的太平王,更像是他的孩子,弱小可怜,需要他照顾。
过了许久,宫九伸手掀开了太平王身上的被褥,只见太平王身上好多处地方都已溃烂,身上虽然绑着绷带,仍有污血流了出来。这些污血都已凝固,但大概是因为时间过去太久,血污中甚至生出了一些白花花的蛆,在太平王身上不住扭动。
小文跟着宫九走南闯北,可谓身经百战,见到这一幕也不禁脸色发白。
宫九看着太平王身上的蛆虫,忽然咬了咬牙,但这动作快如疾风,转瞬即逝,他脸上神色很快恢复平静,然后放下了被子。
他深深地看了太平王一眼,然后道:“走吧。”
就在他说话的时候,太平王的喉咙上忽然现出一个红点,随即鲜血涌出,好似开了一朵红色的花。
小文苍白着脸,带着宫九向外走去。待得他们离开宅子,小文忍不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