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也不缺,只是天寒地冻,哪里去寻琴师?”契丹伏弗郁部可汗饶哥听得心动,举目四望,然后摇着头感慨。
“这有何难?”离不谷笑了笑,举起双手,在半空中轻轻对拍,“啪,啪……”
随着清脆的掌声,帐篷门再度被人从外边推开。两名侍女,抬着一个用红绸覆盖的长条形物件缓缓走了进来。
离不谷起身,笑着拉下红绸,一张古琴,便赫然出现在了饶哥眼前。
“你,你从哪里弄来的瑶琴?”契丹伏弗郁部可汗饶哥大吃一惊,追问的话脱口而出。
“当然是托商贩从南边买来的。”离不谷微微一笑,双目流波,“郎君且坐,让妾身抚琴给你听。”
说罢,将古琴摆在书案上,自己跪坐于书案之后,先试了试音,然后“叮叮咚咚”地弹了起来。
手段有点生涩,水准顶多是初学,中间还停顿了好几次。然而,配上冒着红光的炭盆和冒着白雾的铜壶,竟然让人听得心旷神怡。
契丹伏弗郁部可汗饶哥心中的烦躁之气,如同遇到沸水的残雪一般,迅速消散。端着妻子给自己斟好的老酒,他一边细品,一边慢慢点头。双目之中,充满了温柔。
片刻之后,一曲终了,饶哥轻轻抚掌。离不谷起身答礼,然后笑着返回餐桌旁,在饶哥对面坐了,举起酒盏,与后者含笑对饮。
“没想到你连弹琴都会。”饶哥亲手撕下细细的肉条,放在妻子面前,笑着夸赞。“如果不是从小就认识你,我真怀疑,你是一个流落到塞外的中原女子。”
“小时候跟一个中原逃难过来的女子学过几天。”离不谷一边吃,一边低声解释,“可惜她身子骨弱,受不了草原上的风寒。当年冬天就去世了。否则,我还能学得更好一些。”
看吃相,她可是丝毫没有中原女子摸样。一口酒,一口肉,豪气丝毫不让塞外须眉。
“那着实可惜。”饶哥听罢,摇头叹气。“中原有无数好技艺,可惜要么传不到塞外,要么水土不服。”
“能传过来并且适应水土的,其实也有很多。比如牛耕和织布。”离不谷想了想,低声反驳。
不像突厥、室韦和黠戛斯等族,仍旧完全以游牧为生。契丹向来农牧并举,甚至有的地区农业比例远超过畜牧。所以,契丹人的图腾,也是青牛和白马,而不是狼。
因为农牧并举,契丹受中原影响也远远超过塞外各族。甚至有个别小的部落首领,还主动给自己取了中原名字。
饶哥和离不谷两个,虽然没有给各自取中原名姓,却都对中原的一切,都极为推崇。所以夫妻两个成亲之后,有极多的共同语言。不像其他契丹贵族之间的联姻,丈夫与妻子除了繁衍后代之外,基本上无话可谈。
就像今天,从围炉赏雪,到品酒听琴,再到耕田和织布,几乎每一个话题,都跟中原有关。夫妻两个,却你一句,我一句,聊得毫无阻碍。
“牛耕的确节约人力,只是咱们这边,懂得训牛的人太少。织布也是一样,麻布比皮衣穿着舒服,特别是夏天,可惜咱们这边会织布的女子也没几个。”饶哥赞同妻子的观点,却不无遗憾地感慨。
“慢慢来,只要咱们舍得下本钱。”离不谷笑了笑,娇美的面孔上写满了自信,“就像这瑶琴,我报出了二十匹马驹的高价,哪怕大冬天,也有商队冒着冻死在半路上的风险给我送了过来。”
“二十匹马驹?”饶哥被妻子的大手笔给吓了一跳,两只眼睛瞬间瞪了个滚圆,“你可真……”
想骂妻子败家,然而,话到嘴边,却又果断咽回了肚子里。
临近的三个契丹大部落,大贺部人口最多,兵强马壮,羽棱部守着座金矿,最为富庶。他的伏弗郁部,却是实力最单薄的一个。离不谷嫁给他,原本就已经是下嫁。如果他连买只瑶琴都舍不得,也太对不起妻子多年来的同甘共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