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贼人疏落的阵线,这几门炮绝对无法阻止。
弓兵线后面的贼人又调兵了!一队又一队列成方阵的贼兵开上来,跟在弓兵后三五十步远近。在阳光映射下,贼阵里不时闪出点点亮光——这些都是披甲,贼人的主力!城墙垮塌后,贼人要一鼓破城!
又是一声号角,贼人弓兵的阵线在百步外停了下来。盾后一阵火镰爆出的火星闪过,火把燃起,随即探出一只只手臂,将火把插在侧前方的地上。与此同时,后面列阵的贼人披甲纷纷取下背上的圆盾遮护住前胸,一手握刀,半躬下腰身——这是标准的冲锋的姿态。
“倒水,倒水啊!”喊话的是巡按御史施开第。丁壮们如梦方醒地扔下手里的石块奔向水桶,不过,众人心里都知道,肯定来不及了。
“啊!”一声惨叫传来。循声望去,指挥使杨忠国、总兵官姜士德两人像两尊天神守在马道前,背后是二位将军的亲卫,两堵墙一样把通路堵得严严实实。杨忠国的刀还在向下滴血,脚前是一个无甲辅兵的尸身,显是吓破了胆想逃,被杨大帅砍了。见众人望来,姜士德大吼道:“临阵脱逃者斩!”
张坚扭脸望向纪澍,脸上一派决然的神色:“纪大人,您避一避吧,待会儿您要组织反击。”
纪澍摇了摇头:“城里有吕大人、陶大人他们。本官守土有责,今日便死在这墙上!张兄下去吧,十年寒窗,大好前程已然在望,没必要一起死。”
张坚惨然一笑:“读圣贤书所学何事,而今而后庶几无愧罢了。大人不用多言,学生陪大人一道走。”
纪澍胸中涌起一阵热流,刚答了一声“好”,剩下的话还没出口,便见到敌阵那里一排带火的飞蝗腾空而起,向墙下扑来!于是索性把话咽回肚里,牵住张坚的左手,双眼一闭。两位读书人肩并肩立在墙上,挺起胸膛,等待迎接即将到来的死亡。
张虎把六个战兵营顶在前面,连同亲卫营在内,手里还扣了四个营和大部分辅兵,与牛有田在阵后并辔而立,就等着一举破城然后大杀四方呢。张大王早就放了话下去:等到城破,大抢三天,谁抢到便是谁的!见到火箭腾空,二人满脸喜色地对视了一眼,双双扬起手,只待城墙轰然倒塌,前面的兄弟们冲上去,便会率领所有部众直杀过去。
在所有人的视线里,近千支火箭齐齐扎向剜洞里的火药袋,七八个蜷缩在各种障碍残骸下的幸存百姓双手抱头,发出尖利的哭喊,等待着死亡。
呲……呲……呲……
随着一阵爆裂和轻响,墙下的剜洞里蹿出一股又一股火光,沿着墙根向外猛烈地喷射着红黄色的烈焰,远远望去,近百处剧烈喷吐的火舌宛如墙根下摆了一长溜巨大的烟花,尽管是白天,强光依然如此耀目,照得人几乎睁不开眼睛。
好一棚大烟火也!
墙上的守军开始是一片死寂,紧接着爆发出惊天动地的欢呼。很多兵卒丁壮再也按捺不住好奇心,纷纷向下探头张望,等他们把脑袋缩回来,激动地大声向旁人讲说,所有人都涌向墙边,手把着垛口向下望去,喊声、笑声、喧嚣声响彻云霄!
这本是个绝好的射击机会,然而,张虎的弓兵们都忘了射箭,一个个呆若木鸡地看着墙下的焰火,集体陷入迷茫:这是咋回事?莫不是这城有神佛保佑么!想到这里,胆子小的竟跪了下去,边口里喃喃念着:“菩萨莫怪、神仙莫怪,小人冒犯,罪该万死……”一边不住地磕头。
焰火足足喷了一盏茶还多的时间才渐渐地熄了,城上守军的心情也如张虎的弓兵们一样久久不能平复。这一瞬间,无论是弓驽兵还是炮手,也都忘记了向城外目瞪口呆中的靶子们射击,狂喜过后,各人都在奇怪到底发生了什么样的神迹。终于,有人喊了出来:“这是佛祖显灵啊!”
这下热闹了——大明的人,信啥的都有!绝大部分守军全跪下了,每个人嘴里都念念有词: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