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整个冬日的积雪已化去了大半,红墙绿瓦的宫中挂着零星残雪,被渐升的朝阳照出点点晶莹,不久后也将消融在这淡淡的金色光芒中。 几根光秃暗哑的枝头已悄然抽出了几抹亮眼的新绿,沉默而难以按捺地向人们宣布着初春的来临。 是的,初春了,又一个寒冬过去了。 这本是件毫无意外而顺应天时的小事,却在明暗交织的红墙中,在宫人们各怀心思的晦涩神情中,附带了一丝难言的深意。 有些人,又熬过一个冬天了。 几乎无人踏足的冷寂宫道,两个稍显稚嫩的宫女正一下下地扫着积雪,其中一个停下搓了搓手泄气道:“贵妃又有孕,陛下交代了宫里不许有积雪,免得摔着贵人,也不知何处得罪了芳草姑姑,打发到这来扫雪,”她说着又机警地瞧了瞧四周,凑近另一个宫女嬉笑:“左右贵妃也不会来这鬼地方,咱们耍会懒,不碍事的。” 另一个宫女放下了扫帚点点头,看了看周围,转着乌溜溜的大眼也凑近了笑道:“我刚刚听香雪殿的姐姐说,眼看那位又要熬过一个冬,贵妃脸色不太好呢。” 在这人人都被严苛戒律束缚着的宫里,贵人们的轶事显得那么鲜活刺激,两个小丫头立刻凑在一起分享着各处听来的秘辛。 突然,一旁墙内的门“砰”得一声被推开了,一个身着半旧锦袄的宫女竖着眉毛盯着门外二人。 “没规矩的东西,竟敢在此聒噪惊扰皇后娘娘!” 她声音不大,却字字带刃一般砸进了两个小宫女的耳里,她们本就是最低等的宫女,那里见过这气势,霎时瑟缩了一下。 “滚!”紫堇又轻喝一声。 两个小宫女立时就拖着扫把低着头小跑着离去。其中一个跑了几步又停了下来,似想起了什么,不服气地回头瞥了眼紫堇,出手拉住了同伴,用紫堇刚好可以听见的声音说道:“糊涂了你!我道是哪个娘娘呢,跑什么,咱们是奉了贵妃的命来扫雪的,我看谁敢动咱们。”她说完,站在原地挑着眉挑衅地看着紫堇。 “你!”紫堇的拳头骤然握紧了,当下就要冲出去教训人。 “紫堇。”墙内传来一道声音,明明虚浮得紧,却又透着一股平和散漫。 紫堇听到这声音,狠狠瞪了两个小宫女一眼,咬咬牙跑回了扶玉殿。 应舒棠半倚在塌上一手举着一本诗集看着,一手时不时拈一颗梅子放进嘴里,身旁的红泥小炉子里温着乌黑的汤药,苦涩的药味顺着氤氲的水汽落满了屋子。 “怎么还气上了,不用去计较这些。” 不计较......又是不计较......紫堇抿了抿嘴,见应舒棠已瘦得脱形又蓦然红了眼眶,低下头紧紧攥着帕子不说话。 应舒棠见她这不服气的样子笑了笑,翻了页手中的诗集说道:“我以前读这些诗是为了萧......为了皇上,如今自己品了一遍,倒真觉出些意境来了,等我给你们念念啊。” 她正兴致盎然,两个侍女也乐得听她念,等了半天却不见声音,抬头一瞧是又突然睡过去了。 紫堇的眼更红了,泪水蓄满了眼眶。青葙抬头眨了眨眼睛,待眼中水汽散开些才上前为应舒棠盖好被子,取下了诗集。 策我良马,被我轻裘。 载驰载驱,聊以忘忧。 她猝不及防红了眼,轻捂着嘴转身出了屋子。 台阶上,紫堇轻挨着青葙坐着,语气中满是憧憬:“青葙姐姐,春天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