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一鸣坐在后台, 看着人来人往,忙忙碌碌,好像和当时在临音附中的后台也没什么区别。
他深吸一口气, 耳朵里听到的都是陌生的声音。
陌生的人, 陌生的琴, 还有陌生的心情。
闭上眼睛,简一鸣用手捂住自己的耳朵,甚至能听见自己心脏跳动的声音。
咚、咚、咚。
像音锤敲在低音鼓上, 沉稳有力, 正正体现了那个“心如擂鼓”的词,每一次都仿佛自带颤音。
简一鸣知道自己在紧张。
他想起拟定曲目时卫丛说的话。
“你知道花赛是什么样的比赛吗?花赛和其他国际比赛都不一样, 把‘鼓励’刻在了脑门上, 被戏称为国际音乐比赛的空白舞台, 期望以最大的自由度来促进花国音乐事业发展的比赛。”
彼时说话的时候,卫丛正懒懒地半躺半坐在沙发上,“花赛选曲自由背后最大的逻辑是,鼓励学生用曲子表达自我,不限定主题, 站在台上你们想说什么都可以。”
花国出来的琴童有一个很统一的特点,基础功练得好,稳得住, 同时也内敛而不善于表达。这对这一痛点, 花赛可谓是绞尽脑汁让人说话。
“选择什么样的比赛每个人都有不同的想法,有的人奔着评委去, 有的人奔着举办方去,有的人奔着比赛本身去,但我奔着自己去。”
“说到底, 比赛只是一个平台,不要去管音乐比赛的主题是什么,先去思考你的主题是什么。你想要告诉评委什么?想要站在台上述说什么?你为什么要站在舞台上?”
“想好这些,你就能选定曲子了。”
花赛不像某些音乐家纪念性比赛,它开放自由,曲目库丰富多彩,没有强硬的技术规定和作品要求,就是希望选手在舞台上有自由发挥的余地,能够在各个重要的音乐时期找到自己的立足点,找到自己喜欢的命题。
演奏家和演员都带一个演字,本身就有一定的相似。正如有的演员戏路宽,而有的演员只适合某种特定的角色,演奏家有的可以跨时代演奏不同的作曲家,有的却只能是特定某个时期,或者干脆就特定某个作曲家。
获知这些的前提都是尝试,练习尝试,上台尝试,演奏尝试。
花赛提供了这样的尝试平台。
简一鸣张了张嘴,什么都说不出来。
他过去的经验里,比赛曲目就是比赛曲目,像寒假作业那样,老师列出一张清单,他老老实实做完就完事了,从来没有思考过背后的逻辑和意义。卫丛突然把这么大的一个选曲自由砸下来,简一鸣茫然无措。
“高一期末的演奏考试,你不就做得很好嘛。”卫丛满不在乎,好像这只是一次演奏考试,而不是站在弟子站在国际舞台上的第一站。
“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的,演奏厅的舞台就不是舞台了吗?”卫丛打断了他的话,摆摆手,宣布下课。
简一鸣尝试过找王曦商量,以往总是事无巨细的王老师给了他一个脑门弹,“自己想。”回头问符盛蓝,符盛蓝也给他一个脑瓜崩,“别偷懒。”
啊不是,为什么你们都那么有默契!
咸鱼累了,咸鱼想不到。
第二天他找卫丛:“要不演奏主题就定咸鱼吧?”
卫丛:“……”
百毒不侵的卫老师都被他惊到了,作为咸鱼的始祖他都没敢在台上暴露这件事,而简一鸣已经有种要在舞台上躺的感觉。
卫丛摸摸下巴,“如果你不怕被老王剁成咸鱼段当晚餐的话,其实我也无所谓。”
最后简一鸣实在想不到,卫丛就让简一鸣把喜欢的音乐家列了出来。
喜欢的音乐家等于认识的音乐家。
数量少得都不需要师徒两纠结,在卫丛看来就是万亩田地中种的几棵苗,用上一只手都是礼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