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喜欢相月莳萝?”
假寐的姬无恕霍然睁开眼眸。
被那双仿佛要活剐人的红眸望着,姬阙也似乎习以为常,仍微微含笑:
“还是说,你是在故意气我?”
斜斜靠着车壁的少年偏过头,残阳如血,将少年冷白如玉的面庞染上瑰丽色泽,宛如黄昏与夜交替时出没的妖邪。
他露出一个挑衅的讥笑。
“我若说喜欢,你会让给我吗?”
姬阙无奈地摇摇头:
“我可看不出你喜欢,衔花节这样的日子,哪个小姑娘没收到一枝两枝的花?别人都顾忌着相月小姐是我未婚妻的身份不敢送,你也不敢?”
“而且,相月小姐不是物件,不可随意推让。”
少年嗤笑一声,慢条斯理道:
“这世道,谁不是个物件?”
姬阙见他言辞偏激,心中更添几分忧虑。
“方才临走时,礼官同我说今日雁绝山有妖鬼出没,但雁绝山外的兵家阵法却未有反应,就连太乙盘也没给出预警,此事他们已上报太一寮,不日便会有人来查。”
姬无恕噙着一点寡淡笑意:
“太一寮剩下的那些废物,什么也不会查出来的。”
“无恕!”
无论何时都以温和面目示人的青年难得疾言厉色。
“我以为,这大荒十九州谁都可能与妖鬼勾结,唯独只有你,无恕,你不能与它们为伍。”
姬阙眼中有痛心之色。
“你抬头看看天上的明月,这月亮,也照在塞外,照在乌苏鬼江那些死于妖鬼之手的骸骨身上,无恕,他们都在看着你,你岂能因一时绝境,就背离正道,与邪魔为伍——”
“何为正,何为邪?”
身体里流淌的血液似乎微微沸腾起来,少年如一柄锋芒万丈的剑,挑开血淋淋的疤痕。
“我只知,屠尽妖鬼是正道,强人族战力是正道,其余诸道对我而言,才是邪道。”
“……”
姬阙不是第一次与他谈起这个话题,每一次都是不欢而散。
不欲在此与他多做争辩,姬阙沉默许久,只说:
“那你扪心自问,你现在,道心可否如初?”
姬无恕看着姬阙这双悲悯的眼,不知为何想到了那个杏子眼、笑起来会有梨涡的少女。
他们生得,竟有几分相似。
“……我的事,与你无关,你还是先管管你的未婚妻吧。”
姬无恕错开了视线,面无表情道:
“她今天和公子隅打了一架,蘅夫人和太师不会那么容易放过她。”
姬阙见他不愿再继续刚才的话题,也没有再继续。
“我会处理。”
姬无恕:“还有,她魂属木灵,已入农门一道,此事廷尉府的甘二小姐和即墨家的即墨桓知道,你最好也查查他们口风严不严。”
这倒是出乎姬阙的意料之外。
见姬阙用那种意味深长的眼神打量他,姬无恕顿时眉头紧拧。
“我只是告诉你这件事,那是你自己的未婚妻,她的死活与我无关。”
虽然这么说,但姬无恕知道,以他兄长烂好人的性格,既然知道了就绝不会坐视不理。
这样最好。
那笨蛋仙子太能闯祸,唯有姬阙能给她收拾这个烂摊子。
唯有姬阙……
胸腔中翻涌起一股无名情绪。
公子隅算什么东西?蘅夫人和太师又算什么?昔日他十五岁官至九卿,这些庸庸碌碌注定一辈子无为的凡夫俗子,根本不配分得他一个眼神。
可现在,他却只能依靠姬阙这个温吞平庸的兄长。
鼻尖似乎嗅到了袖中似有若无的暗香,姬无恕垂眸看去,是藏在袖中的那几枝在扭打中早已不成样子的残花。
他不知道这有何用,但等回过神来时,已经被他妥帖收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