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宁州那些陷入人祸而死的百姓连虾米都不是了,他们的饥寒交迫、他们的妻离子散、他们的白骨露野,对于大鱼阶级们而言是趁乱挣钱分利的最好的肥料。只要有利润,尤其是战争以及饥荒背景下冒出来的这样大的利润,就算朝廷治贪的刀子高高悬在他们头顶,他们也能够为了这疯狂的利益铤而走险。祝翻越想越觉得背脊发寒,盐商一番话,让她发现朔羌的水比她想得还要深。
原来这才是真正的食利阶级,真正的肉食者,祝翻发现自己从前对贪污腐败的想象有些太浮于表面了,若真像她推想的那样,安敬良这样的人再死一千次也不够!祝翻平静下内心的怨气,继续问俞俊生: “你们那的大盐商都有哪些人?”
俞俊生便说: “那些著名的几家几乎都是,比如什么扬州的吴家、杭州的钱家、苏州的范家……”
“苏州的范家?”祝影忍不住重复了一遍,问: “是我想的那个范家吗?他们家也做盐的生意?”
俞俊生笑了起来,说:“不是他家还有哪家?他们家不是分家了吗,其中有个嫡支就做了这个,不然人家那么多钱您难道以为都是老老实实本分挣来的吗?”
祝翻自嘲地笑了一下,说:“也是。”
最后她问俞俊生:“你与我说这些,诉求是什么?”
俞俊生摇了摇头,说:“就是想告一下官吧,哎,万一您能整改一下局面,也是好的。”
祝翱重重地看了一眼俞俊生,没再说什么,盐商们招待她的茶她一口没喝,只是说: “也不早了,该了解的我已经了解了,告辞。”祝翻起身离开,站在门口的金未晞就像个影子一样跟着她送她回去。
“恭送祝大人!”盐商们都站起身行礼,他们对眼前这个新出茅庐的巡按寄予了某种微小的愿望。
回去的路上,金未晞为她提着灯,两个人走在月色下,祝翱忽然叹了一口气,问: “金大人,你对刚才那些话怎么想?”回应祝翻的是一片寂静,祝翱回头看向金未晞,金未晞看了祝翻一会,才说: “我不懂这些,不敢评价。”
“只是……”金未晞还是忍不住继续说了: “那些盐商的话也不能全信,有卖惨的嫌疑。”
“我要真有本事整改,也不是为了他们盐商请命的。”祝翻说。
那些默默死去的宁州百姓,有灾荒危机的朔羌百姓,才是她离开京师离开中枢抵达西北的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