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时意一听到明棠口中极为生疏的“阿妹”二字,面上的笑容顿时凝固苍白,却也只得勉强维持着面上摇摇欲坠的神情,令那使女下去。 那使女也只好唯唯诺诺地下去。 周时意心中犹记挂着那一句“阿妹”,目光好似被面前氤氲的茶烟所迷,红唇几经嗫嚅欲开口,却终究不知该说什么。 她不敢垂眸,只怕自己懦弱地落了泪,只睁着一双杏眼,倔强地透过茶烟看面前的明棠:“三郎君,此话何意?” 明棠见周时意如此执著,只觉得惋惜,却也无能为力。 她身负如此秘密,回应不了任何一个不知情人,更罔论是与她同为女郎的周时意。 “时意吾妹,近来可还好?” 明棠终究没有回应她的目光,也不曾回应她的话,只是关切地问。 不是“阿妹”,却是比阿妹更叫人心死的“时意吾妹”。 一字一句,分明温柔关怀,如同她嫡亲的阿兄一般好,却好似将她的心架在火上,炙烤凌迟。 周时意不答,只这样看着明棠。 明棠分明看懂她的倔强与强撑,却更知道应当快刀斩乱麻——情之一字,她虽不曾亲身经历,却知道越拖越难割舍,到后来便更成了一块儿解不开的伤疤。 故而明棠眼底的关切却也没有半分减少,口中亦是一字一句:“阿妹伤重,我因身份避嫌,不敢随意慰问,但日后阿妹与我入了明氏宗祠,日后便是我的亲妹妹,我再与阿妹往来,旁人也不敢多言一句。” 周时意仍旧看着她,不发一言。 而明棠亦坚持着与她对视,语气稍稍沉了些:“阿妹。手足亲情,总比旁的长久。当迷途知返。” 手足亲情? 比旁的长久? 迷途知返? 她竟视自己为迷途? 便是从前确实在书中看过那样多的这些话,知道那样多的大道理,周时意心中仍旧溃不成军。 再是倔强地睁大眼睛,也仍旧有泪滚落,滴答在那一盏明前海棠花茶里,荡开的涟漪亦如同她在这初春凋零的年少情丝。 圈圈逸散,永无归期。 长廊边种的不知名花朵已然抽了芽,而周时意心中那些头一次这样热闹发芽的朦胧欢喜,如今也被雨打风吹去。 周时意的泪水滚了下来,可她的眼却亮得惊人,即便眼前朦胧目光就定在那张如同海棠春雨的面上,看见明棠眼里的怜惜,心中更是揪痛不已。 那怜惜不带半分情意——明棠对自己,从无半分男女之情。 即便周时意早就知道,却是头一回这样直面如此事实。 她苦涩一笑,有些狼狈地低下头来,借低头擦去了自己脸上半脸的泪水,怔怔地看着两人面前摆着的明前海棠花茶。 曾几何时,她曾觉得此物是何等好物,香气芬芳,又能暗藏她无人可说的少女情思,羞羞然捧到明棠面前,带着小女儿的娇怯与期盼,盼望她能懂自己。 “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周时意的手搭在那茶盏上,轻轻一触水面。 方才还滚烫的茶水已经凉了不少,虽还热着,却再不能回到刚冲进茶盏时那般沸腾涌动之机。 而明棠又怎么会不知道呢? 金宫之中往来客人,不饮酒便饮茶,她不胜酒力,便在茶道下过苦工,这些花茶她更是如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