芬兰极夜,黎嘉树在昏暗的被雪埋住半截的路灯下教林静仪滑雪。他穿着厚重的滑雪服,带着黑色的头盔和彩色护目镜,看不清脸更别提表情。 黎嘉树戴上头盔后变得沉默了一些,林静仪艰难地换好衣服走过来。 黎嘉树正在抽烟,护目镜被他推到额头上,站在灯光下的身影有些落寞,烟雾缭绕被风都吹不散,浑身上下的愁绪如同具像化了一样。 林静仪走到离他几米近的地方,他都没反应,应当是在思考什么事情入迷了,可是皱眉头的样子也是林静仪第一次见。 黎嘉树的眼睛是圆圆的狗狗眼,因为不似混血般深邃,却也因为满足中式审美而端正单纯,他脸上还有些肉,是青春的证明,但偏偏他身形高大,又做足反差。平日里黎嘉树性子开朗活泼,和什么人都能说笑,笑起来的时候极其富有感染力,就像个青春期的小男生。 当然,这是林静仪跟他熟识后才知道的事。 因为没有表情的黎嘉树看起来很严肃很冷峻,尤其是抽烟的时候。 林静仪不大不小地啊了一声让黎嘉树从思绪中出来。那黑如墨的眉头霎时松开,瞬间变换成释然快乐的模样。 他熄灭掉还有一半的烟头,问她:“现在开始吗?” “其实我从前都学过。” 林静仪说:“老豆有时会带上我去滑雪,但我一直滑初级道,他和人谈事,我就自己滑。” 林静仪被黎嘉树拉住,后者说:“试试这里吧,没有很难。” 他站在林静仪身边松开手示意她往下滑,后者微微闭了眼然后又睁开,手边轻轻一推,人缓缓往下。 她听见风起,听见周遭的树林往后倒退,听见黎嘉树让她注意安全的声音。 黎嘉树就离她很近,控制在那个距离上没有变动,他紧盯着林静仪的身形,看她偶尔失去平衡又很快调整,看她小心翼翼有些惊慌,看她叫自己的名字。 林静仪很少示弱,她学习好人缘也不差,自己的生活上也井井有条,好像无论在哪种领域都做得很好,她一个人并不需要任何人。 黎嘉树以为她不是那么喜欢自己,或者说需要自己,但听见此时此刻林静仪大喊他的名字时,下意识地伸手想要抓住他,他似乎确定了很多。 林静仪突如其来的自信总是这样,她往下滑的时候就开始后悔,硬撑着自己的那点可怜的自尊心,最后终于败下阵来叫黎嘉树的名字。 后者在名字说完的那一刻忽然从她左侧滑过,然后滑在她半个身位前的地方。 黎嘉树游刃有余地扭头来,虽然带着护目镜完全看不清楚表情,但她莫名安了心。 黎嘉树完全完全不会做老师,他只是相信林静仪,相信她的能力和水平。 真奇怪啊,林静仪后来想,黎嘉树对于她总是这样,抱着试探性的态度开玩笑,每次都让她如同坐过山车一般,但最后结局总是有惊无险。 也因为这样,她总是相信他最后时刻会出现,会像一张无尽的大网,兜住她所有的惊慌和不安,罩住她的失意和落败,尽管她从未从未向他坦露过这一面。 就是这样,她才会在黎嘉树离开后开几个小时的车追到机场,不顾沿路的警察行人,不顾自己可能化为泡影的未来,她只有亲眼看见那辆载着黎嘉树的飞机起飞才会死心。 她没见到,她太迟了。 雪道的尽头能看到芬兰的城区,圣诞节很多人都选择去西班牙度假,城里灯火稀疏,但点点阵阵如同凋零的星,虽然少但是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