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流转。门口卖烟的、卖花的、黄包车、小汽车加上来往的行人,熙熙攘攘。这舞厅建的一共有三层,再往上是堆叠几层的巨大灯柱,到了晚上,舞厅上的玻璃灯柱通体透明,熠熠生辉,这里是上海各界达官显贵们消遣社交的聚集地。 他们进去先在宴会厅吃了点东西,然后又上到二楼的跳舞厅。这跳舞厅是一个圆形的舞池,舞池地板用汽车钢板支托,当人们在上面翩翩起舞时,地板也随着音乐微微颤动,所以又叫做弹簧地板。叶晴柔很少来这种地方,一来姑妈管得严,月桢也很少来,自然不会带她来;再者她自己也不很喜欢这种纸醉金迷、歌舞升平的地方。这次跟华子瞻来,却完全是另一种感受,她相信他,仰慕他,愿意跟他去到任何地方。 一进舞厅,大家纷纷侧目,华子瞻显然是这里的熟客,一路上不断跟人打招呼。大家的目光不约而同地落在叶晴柔身上,窃窃私语。显然,华先生不止一次带女伴来到这里,今天这位小姐这是华先生带来的新女朋友。晴柔想到这里,脸上显现出一丝不悦。华子瞻看到她表情的微妙变化,于是向她伸出臂弯。晴柔愣了一下,随即伸手挽住他的胳膊,心里却咚咚直跳,只低着眼睛不敢看他。 两人一落座,便有几个舞女围了过来跟华子瞻调笑,还邀他跳舞。华子瞻一一拒绝,对她们说道:“不好意思,各位小姐,我今天既没有买舞票,也有要事在身。我的要事,就是要陪好我身边的这位叶小姐。”众舞女们听他这么说,目光纷纷投向叶晴柔,叶晴柔心里一丝受用之余又觉得脸热耳红。舞女们正要散去,突然传来一声娇滴滴的“华先生!”叶晴柔抬头一看,一个穿着果绿色织金软缎旗袍,留着大波浪卷发的舞女刚刚下了场,盈盈地朝这边走来。这女人比其他舞女打扮都更考究,姿色也更胜一筹,但脸上却跟其他人一样,画着全套的浓重的妆。她瞄了晴柔一眼,走到华子瞻跟前说:“华先生今天有了新女伴,便不肯赏脸跟我们跳舞了?”华子瞻看到她忙站起身来说:“朱小姐真会开玩笑,平时想请朱小姐跳舞都排不上啊。我今天是专门陪这位叶小姐来坐坐的,也没有买舞票。”这舞女笑着回头对众舞女说:“跟华先生跳舞,哪个要收舞票啊?”“是啊!”“就是!”众舞女忙连声嬉笑应和。 这时,华子瞻感觉到背后有双眼睛在盯着他,于是环顾舞场四周,发现杨先麟正坐在对面的沙发上,若有所思地望着这边。他不动声色地对姓朱的舞女说:“唉,既然朱小姐这么说,那我只能从命。但是我要先跟叶小姐请个假。”舞女们听到这话,又是一阵起哄。他转头对叶晴柔说:“叶小姐,请稍等。”叶晴柔忙点点头,她实在受不了这一群女人围在这里争抢一个男人,舞女们身上各带各的香气,把这里围个水泄不通,熏得她直发晕。 华子瞻跟朱小姐下了舞池,舞女们各自散去,留下一阵香风。叶晴柔目不转睛地盯着华子瞻和朱小姐,两人身高搭配,跳起舞来男的优雅潇洒女的摇曳多姿,远远看上去,真是一对璧人。 “真是一对璧人。”这时,杨先麟拿着一杯红酒坐到晴柔身边,看着华子瞻他们说道。晴柔没想到在这里会遇到杨先麟,脸上还残留着痴迷的微笑。杨先麟看她魂不守舍的样子,以为她会吃醋,便故意道:“华先生怎么把你一个人抛在这里,跑去跟个舞女跳舞?”叶晴柔见他挑拨离间,不由得微微一笑道:“很美,不是吗?”杨先麟扶了一下金丝边眼镜,奉承地说:“没有叶小姐美。没想到叶小姐这么大度?”叶晴柔不理他的恭维,说:“恐怕你误会了我和华先生,我们只是朋友。”杨先麟接着说:“既然这样,不知道我有没有这个荣幸请叶小姐跳一支舞?”叶晴柔看着杨先麟,在他眼中捕捉到一丝嘲讽,知道他是在试探她,于是马上站起身来说;“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