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走得太急忘了跟乔盛换腰牌。他挠挠额头的绒毛,不禁咽了口唾沫,短短眨眼间感觉都过去十年八年了。 “昨晚下官叫他一起喝酒,便随口让乔盛替他轮值,没来得及换腰牌。”姚铎很适时地打了个哈欠,一副懒散的模样。 花从文将信将疑,姚铎身上确实有酒味,何况自司礼监兴盛宦官当道锦衣卫就一直走下坡路,现在差点就成了给纨绔养老的衙门,姚铎叫人跟他一起喝酒倒也正常。 姚铎熟练地演自己如何漫不经心,心里却一直留意花从文的反应。他昨晚没抢到李璞的尸首,今天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乔盛,为何还不去?”姚铎说此话的时候眼睛一直盯着花从文,“难不成花大人定是要成蹊给您找记簿?” 姚铎话里话外带着刺儿,丝毫没把丞相之威放在眼里。沈鹤亭不在鄞都,便是姚铎挑他的担子,花从文再跋扈总要让半分。 倒也无所谓,毕竟鄞都这些小伎俩在他看来不过黄口小儿间的小打小闹。他花从文所谋千里,不在鄞都的方寸之间。 花从文给乔盛打了个“请”的手势,毕竟他人在锦衣卫,总得卖姚铎这个指挥使个面子。 等取到布防记录,花从文不多与姚铎寒暄,提着一捧废纸一般的本册,若无其事地离开锦衣卫。 姚铎斜睨花从文的背影,适才他的神情的实在让人捉摸不透。他忽然有股迷雾潜行的彷徨——即便少时跟世子雪夜征战,也从来没有如此迷茫捉不到头绪的时候。 倘若重烨故伎重演把他卖了出去,姚铎将无法承受后果。 — 北疆,靖州,大雪。 天地间寒风劲劲大雪狂舞,将冰冷霜寒银蛇般从更远的天鹭江蜿蜒到靖州城。 北疆四州其中靖州最靠北,再向北一百里是天鹭江、两百里就是天鹭山,以山为界南边是大瀚,北边是鞑剌。作为鞑剌南下咽喉的靖州,自西向东狭长分布,犹如一道盾牌挡在其余三州之前。 靖州就是大瀚的门。 抛开家世宿仇,万里河山与黎民百姓再上,沈鹤亭便是粉身碎骨也得死守靖州。 他身上流的,始终都是北疆萧氏的忠诚血——并非是忠于哪一任皇帝,而是供养信任他们的苍生百姓。 萧氏祖上皆为忠烈,萧旻幼时虽贪玩逆反、号称萧氏百年不遇的纨绔二世祖,但他始终没忘记自己是萧家人。即便他对大瀚王朝的忠心已经被家恨冲淡,可骨髓血液永远记得肩上扛着为百姓守好北国门的责任。 紫甲卫逆风而行,沈鹤亭裹紧了披风。飞鸽一日前就已经启程向靖州梁府,此时梁青山应该知道了沈鹤亭要来靖州做监军的事实。 只见风雪中央,出现一段紫色的光点,好一会才等到沈鹤亭驾沉影与一百紫甲卫奔袭到此。 城门口,靖州将军梁青山携靖州守卫军各级军士亲迎沈鹤亭入城。 他从很远就注意到了梁青山。他已经老得不能再老了,蔓延的皱纹都快把这叱咤北疆三十年的老将军吞没了,眼睛呈现出浑浊的蓝色,脊梁佝偻得再也伸不直,却依然尽力保持立正的姿势,企望掌印能带来鄞都的好消息。 “师父。” 沈鹤亭低低地呼唤梁青山,师父在他心中永远耳聪目明,一定能听见这声埋没在风雪中的呼喊。不过才六年未见,沈鹤亭已经不是当年一身反骨的萧旻,而师父也不是曾经那耍得起五尺苗刀的守疆将军。 沈鹤亭提前下马,顶风步行走到城门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