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保持着批奏折到亥时的习惯,几乎毫无例外。 而事实也如成泛所想的那样,嫁女并未成为皇帝打破惯例的特殊。 看到大政殿在夜色中仍有灯火,成泛努力逼红了眼角,让阿苓拿了荷包在殿外等她。 她急匆匆地入殿,内侍阻拦不及,待追进去,看到一身翟衣的公主跪伏在批折的皇帝面前,哀哀道:“……阿爷,有人欲谋害我!” 随后内外侍从均被喝退至殿外,殿中隐隐有声息,却听不分明。 大政殿内,成泛膝行上前,离皇帝三尺处停住,她眼角微红,声音还镇定着,朝皇帝叙述今日过程。 皇帝的脸色却让她看不出情绪。 成泛咬牙,往地上磕了一个头,“事关重大,儿恳请阿爷详查!” 在埋首间,她听到皇帝淡声道:“可有伤亡损失?若无大动静,不如就维持原样。” 成泛一听,便知皇帝是想大事化小。 她深吸一口气,回道:“那时青庐外有动静,那贼子或许不想闹大,臣侥幸躲过一劫,财物也未有丢失。” 成泛却不甘心地抬起头,直视皇帝:“臣斗胆一言,请圣人宽恕。” 御座上的皇帝俯视,她仰视,她嘴里说着恕罪之言,眼神里却藏着忤逆的胆量。 皇帝微微点头。 便听到她问:“圣人认为,百足之虫,若死前仍奋力抵抗,甚至有牵扯更多的嫌疑,是否可以一网打尽以斩草除根?” 他凝望着长女的脸庞,她用最温和的话语问他最辛辣的问题。 从何时起,她开始有如此智慧呢?还是说,她其实一直这般,只是隐藏地极好,只是今日要同他交易,便露出锋利的爪牙? 皇帝毫不犹豫道:“力气足够之时,小虫也好,大虫也罢,通通不留余地。”他心笑她仍是个女子,太容易心慈,“你敢今日放虎归山,那虎养精蓄锐,第一个就是咬你!” 成泛眨眼,“臣知晓。不过臣还有一问。” 她盯着皇帝,问道:“若这虎曾对猎手有恩,猎手还会执意赶尽杀绝么?” 只听皇帝朗声道:“元真啊,虎既然能认为与人有前缘恩情,焉不知时过境迁,人心善变么?” 成泛睫毛未动,直直问道:“那臣可杀虎吗?” 真是胆大。 更甚于太子。 罢了。且给她一点缝隙,看她是否有能耐挣脱出来。 皇帝笑了,手一扬,短剑脱鞘而出。他手指弹在剑身之上,一声清越。 “当前还杀不得。” 下一瞬,剑带着鞘哐啷落在她身前。 “不过,朕允你持天子剑,斩蛟斩虎。你可想好了?” 若她真的鲜血淋淋挣脱了出来,也有的是人会逼退她。 皇后,李俶。这可是她自己选的,钢丝悬命、以身刺虎的道路。 成泛双手捧起剑,额头触着剑的凉意,激得她一哆嗦:“臣谢圣人恩典。” 谢他答疑解惑,谢他暂赐权柄。 也谢他,许她危机四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