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被折磨得不正常了。一旦正常几分钟思维就过度活跃。
江俜站了八小时,易感期腿都要站酸了。
更衣室没有人,江俜一鼓作气换下制服,戴上鸭舌帽和口罩后,靠着墙壁正大光明喘着气。
宿舍、课堂之外,江俜口罩帽子不离脸,脸颊被捂得格外白,好像亲一下就能留下吻痕。
回到宿舍之前,江俜从背包里拿出强效抑制贴,贴紧了,才拧开宿舍门。
手机弹出消息,提示到账2000元。
兼职一天是一千元,怎么多了一倍?预支明天的?
江俜正要找领班说他明天不去,对方的消息率先送来:今天S区贵客给所有服务生的小费。
“我们的客人很大方的,经常会有小费,学会不管闲事下次还可以来兼职。”
江俜回了一句谢谢,打开电脑文档,从架子上拿来一沓厚厚的数据文件,一边翻一边写。
他的另一项兼职是帮医学院的教授们撰写研究报告、研发进程等。军校医学院很多研究直接对驻空部队负责,标点符号都不能错,因为他格式标准、专业性强,很受欢迎。
军校熄灯时间严格,到点了就一片黑暗,连信号都削弱。
王添虎骂骂咧咧地爬上床,又不能打游戏了。
江俜定了闹钟,明天要去看心理医生。
——
“你越想急切分割过去和现在,潜意识就越抗拒将自己置于小时候的处境……脱敏治疗失败了。”
心理医生叶文遗憾地宣布。
“你在着急,江俜。”叶文给他倒了一杯温开水,“发生什么事了么?”
江俜面色惨白地睁开眼,每次心理治疗都要回想一次次的霸凌,眼前闪过一幕一幕的过去。
【有一对夫妻来孤儿院领养孩子,小江俜想要一个家,缩在被窝里反复背诵自我介绍。】
【院长讲究仪式感,每个孩子都要上台展示自己,乖巧聪明的孩子更容易被领养走。】
【一个一个孩子演讲完,轮到小江俜时,他像个从臭水沟里捞出来的拖把,又脏又臭,白皙脸蛋看不出原样,眼睛红肿,下面两道眼泪冲刷出来的痕迹。】
【小江俜还想再努力一下,张了张口,磕磕绊绊地背诵,他很想要爸爸妈妈。】
“臭死了快下去,谁教你这样的?”
“别讲了!”院长气得要命。
“啊啊啊他身上还有虫子!”领养的夫妻惊讶地看着小江俜,捂住了鼻子,他们可不想要小疯子。
“他居然还敢说话,像只臭老鼠。”只比小江俜大三岁的一个男孩,孤儿院的孩子王,恶毒地对其他孩子说——
“如果他出现在台上,爸爸妈妈就不会选我们。”
人性本恶么?江俜不知道,他只知道每次院长宣布第二天会有领养人来挑孩子,夜里他必定会被一群孩子赶到臭水沟,有时候还会盖上盖子。
小江俜会想尽办法出去,连滚带爬抱着一丝希冀去参加演讲。
“我、我叫……”
“我……”
但是他第一次就准备好的自我介绍,第七次也没有说出口,只换来变本加厉的欺凌。
没有人会拯救他。
五岁的小江俜被罩在垃圾桶里,里面又黑又臭,蟑螂在脚边爬来爬去。
他再也不想上台,也不想要爸爸妈妈了。
直到欺凌他的孩子全部被领养走,江俜也长大了,一次一次考上更上一级的学校,远离烂不可闻的过去。
“江俜!”心理医生叶文叫他,开玩笑似的说,“要不你干脆把那些人找出来套麻袋扔海里吧。”
江俜漠然道:“我早就忘了他们。”
被领养走的孩子会改名换姓,天涯海角,甚至早就忘记曾经的“年少无知”。
只有江俜仍然留在原地……不,留在原地的是小江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