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饥肠辘辘,病痛交加的煎熬,奔波流离的疲累还留在月清晚的身体。 俗世僧心里每一次都求不得丢不掉的心愿,抓心挠肝的渴望与牵挂,月清晚不愿再经历一次。 俗世僧目睹父母亲人一次次离去,雪梨的一次次死去的场景还在眼前。 然而,就在俗世僧愿意舍弃一切俗世牵挂,忍受所有皮肉之苦,孤苦一生,只为见神一面,喝一碗带有甜味的汤,他甚至没有开口问一个说法,诚心供奉三世的神明。 然而那神就是他一次又一次不幸人生的罪魁祸首。 经历这样的冲击,俗世僧做出这样的举动,月清晚觉得能理解。 阎君愣了一下,很快便恢复过来,翻阅着生死簿,判官笔上下挥毫,他道:“历经十世灾难苦厄,仍能大智未泯,练就俗世仙骨,阁下本就不是普通人,与阴司神官结缘亦是一种因果循环。我与孟婆二人之过致使阁下误入大奸大恶惩戒轮回道,我在这里赔个不是。如今生死薄上,司命殿中阁下命数已改,未来已然是一片光明,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人间欢乐等着阁下,若是继续清修,来日登仙封神亦有可能,阁下就不必纠缠于此,今日就让一切回到正轨。” 俗世僧站了起来,隔着三级阶梯居高临下看着阎君道:“阎君大人说得倒是轻巧,一句因果循环,低个头赔不是便把自己择得干干净净。” 阎君关上生死薄,道:“既然觉得我说轻了,那我不妨往重了说,孟婆身为鬼神,为你屡次私入人间,偷看生死薄,早已罪犯天条。而我改生死薄,入司命殿重置你的来世,亦会被罚万年神力,而你,私囚神官,罪不可恕,如此可还轻巧。” “哈哈哈哈,阎君怕是算少了吧,我那穷苦操劳一生,最后活活饿死的父母,那被病秧子拖累,饿死还是冻死都分不清的小丫鬟,无端被狼群生吞活剥,撕肉咬骨的蒲爷爷,难产痛喊一天一夜死去的妻子,沉埋水底的儿子,索命幽魂般的梨花,被枯枝穿肉刺骨的嫂嫂,软弱可怜被打死的母亲,被剥皮砍头的狗。她们,变成了一个个恶心又沉痛的包袱坠重我身后,没日没夜,见缝插针地跑出来,时时刻刻包围着我。腐尸,鲜血的味道,常伴我身,这些阎君该怎么算呢?就算他们命贱,倒霉,遇到我吗?” 俗世僧双目发红,未止转身道:“一切都是我的错,放过自己,向前看吧,你的恨,我来填补。” 俗世僧缓缓后退道:“能让两位掌管生死的神仙轮流认错道歉,当面修改我的未来,许诺生生世世的幸福,我何其有幸!可若不是我愚昧孤寂又天真,将一碗甜汤当做一生所求,日夜供奉惦念,引来二位,我不知道我还要受多少次轮回苦楚,七世凡俗折磨,三生孤苦清修不得安宁的痛苦,竟然只是你们爱恨纠葛中一次争吵造成的结果,哈哈哈哈哈哈哈,简直滑天下之大稽,你来填补,你怎么填补?” 俗世僧说着,隐约有了癫狂之状,而未止已满脸泪水,不停低声喃喃道:“对不对,对不起。” 阎君道:“你想怎样? 俗世僧笑笑,不答话,侧过身对孟婆道:“哈哈哈哈,他问我想怎样,他竟然问我想怎样,当然是想要他也试一试所求所想皆成空,所爱所念俱断魂的滋味。 阎君又道:“你过往父母,已经回归正轨,雪梨也转世为人,如你一般是永生永世富贵命,你们会相遇相爱相守,幸福美满,永不分离。过去已经发生的,即使是神也无能为力,但往后能给你的都给你了,望你不要沉湎于往昔痛苦,向前看。” 闻言,俗世僧仰天大笑,一脚踢翻面前的小桌,桌子连同瓷碗砸在地上,碎裂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