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青鸟过去的说法,“内鬼”显然是个对我居心叵测的人,因此才会在为了治疗我而产生的梦境里植入恶性因子,使得治愈之梦转变为恐怖之梦。我接受了这个说法,并且在自己的心里形成了刻板印象:内鬼的目的就是为了打断我的治疗,并且将我困在噩梦里折磨我。 但是,真的是这样吗? 那真的是为了折磨我而转变的噩梦吗? 诚然,噩梦里的我每晚都会无意识地梦游到无名山上,被迫接受魔人的屠杀。但后来在噩梦的结局里,我已经觉察到了真相。我之所以会无意识地梦游到无名山上,是因为自己追求真相的本能。退一步说,梦里的我最初之所以会主动前往无名山,也是因为无意识地觉察到了那里有着一切的真相。 而这种对于真实的追求,别说是“内鬼”了,就连我自己也是无法预测到的。 那么,如果梦里的我没有选择前往无名山,又不会在夜晚梦游到无名山,事情又会变成什么样呢? 魔人会被象征着迷失的山林封印在无名山上,我会作为身家清白的大学生过上对于自己的真实一无所知的幸福生活。“恶性因子”起到的作用仅仅是逆转我与魔人之间的力量关系,让我成为与梦境设定相符的,缺乏觉察力的一般人而已。就好像从来没有在无名山上走失过,又从来没有遇过“它”一样。唯一不幸的就只有在梦境里作为虚拟背景角色登场的前桌阮文竹,她像是代替我一样从此在世俗社会里销声匿迹了。 如果“内鬼”是对我心怀恶意的人,那么这种计划显然对我过于温柔了。“内鬼”更像是个对于我心怀强烈善意的人。她企图把本来很快就会完结的治愈之梦化为不会轻易完结的美梦,又把脱离美梦的条件变成了对梦里的我而言几乎不可能实现的“击败魔人”。她希望我能够留在那场美梦里,在梦里过完我早已无缘度过的,毫无扭曲和疯狂,没有罪恶和痛苦的,平凡的一生。 在我的认知里,有这种动机和能力的人,只有青鸟。 之前塞壬对我说过,“内鬼”植入“恶性因子”的时机就只有在梦境的形成之前;而在更久以前,她也在梦境里对我说过,青鸟作为梦境的监视者,如果是在梦境尚未成形的阶段,说不定能够做一些更加巨大的干预。 “……我过去有对你说过吧,那场梦境既是你的心理治疗方案,也是对于你最后的心理测试。原本,我根本没有必要亲自潜入伱的梦境里对你问答,只需要在外部观测你已成形的梦境,就足以知道你的所有深层心理了。”列缺缓缓地说,“但是因为青鸟做了多余的事情,那场梦境的参考意义变得几近于零,我也只好启用了直接与你对话的备用方案。就结果来说还是没什么差别,你果然如我所想的一样,是个在邪恶的外部力量的作用下误入歧途的受害者。” “之后你就把青鸟独自留在了我的梦境里?” “既然她违背伦理规定擅自操作治疗梦境,要自作主张地将他人的一生架设在虚假的时空里,那么我就会阻止她。但我还是决定先给她一个机会。如果她迷途知返,自己把你从梦境里解放出来,我就对她的违规操作既往不咎。” “哪怕你的学生有可能死在我的梦境里?”我反问。 “她早已从我这里出师,是足以独当一面的安全局主力。”他毫不动摇地说,“既然选择背负其他人的一生,那就必须要有赌上性命程度的勇气才像话。” 我逐渐地意识到,自己似乎真的不够了解列缺。他这样的说法,到底是有人情味呢,还是没有人情味呢? 他坐在办公桌后面看着我,过了一会儿,忽然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