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坦诚”。
这个词对曲砚浓来说相当陌生。
她那么高傲, 又紧闭心扉,冷淡抽离地审视芸芸众生, 落在泥淖里也不曾低下头,许多魔修们讨厌她确乎是有道理的,她又不曾把谁放在眼里,别人又凭什么喜欢她呢?
曲砚浓特别就特别在这份不言自明的傲慢,至少没叫人觉得德不配位,那些因为她的目空一切而心生反感的人,在厌恨排斥的同时,总也免不了不情不愿地承认, 曲砚浓这个人倒也配得上这份目中无人,她的傲慢不算是莫名其妙,反倒恰如其分。
卫朝荣认识她的第一天起, 就明白她是什么样的脾气。
说来也怪,曲砚浓在魔修中的名声也算不上好,别人提起她来, 总说她性情喜怒无常,好似多么招人厌烦,可是每每闲谈瞎聊,十次里有八次会提到她, 她人虽不能同时身处多地,但名字却能不见尽头地出现在不同人的谈话里。
他们爱聊她,从她心情愉悦时的豪掷千金、翻脸无情时的下手狠辣,到她曼妙的欢笑、瑰丽的容貌、慑人的神魄,在座者中,谁若是有幸和她打过交道,只要稍稍比人群中的无言一面更特别一点, 立刻便会其他人捧为话题的中心。
在那些夸大其词的谈天说地里,话题总是以“她这样的脾气,只怕是没有人能在她身边活得了,就算活得下去,恐怕也忍不下去”告终。
谁能受得了曲砚浓的脾气?
卫朝荣绝大多数时候只是默默地听着,只有在话题走向令他情不自禁皱眉的时候出声打断,有时引来旁人挤眉弄眼,却也从来没人觉得他的反应奇怪——多奇怪,她这样一个谁都害怕、谁都敬而远之的脾气,众所公认的“没人受得了”,可有人爱慕她,又像是一件理所应当的事情,根本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怀疑。
他在人群中,和任何一个普通的魔修没有区别,都是她离奇魅力下的仰慕者,放归人海中,他便也是平平一员。
可卫朝荣从没去“忍”。
说出来也许旁人不会信,他每次见到她,从未觉得她的脾气令人需要忍耐,他偶尔叹气,偶尔无奈,偶尔于苦涩中流露出一个由衷的微笑,唯独没有哪一次在她身侧时想过“她要是没这么傲慢就好了”。
他还记得有一年,在他的仙修身份暴露之前,他们已勉强算得上互相信任,能在危机中毫不犹豫地把后背对准对方,携手夺取了一枚月华珠,筋疲力尽,却不幸被闻声而来的魔修伏击,敌众我寡,随时都可能被蜂拥而上的魔修们打倒。
短暂的僵持对峙,是因为对面的魔修们并非一伙,谁都想要月华珠,谁也不想做出头鸟、第一个尝试曲砚浓的手段,更不想背上杀了碧峡魔君嫡传弟子的黑锅、引来檀问枢的报复。
有大胆的魔修挑头,装得很客气,请曲砚浓把月华珠交出来,承诺只要她交出月华珠就能平安离开。实际上,这人并不能服众,他的承诺并不能代表对面的所有魔修,而曲砚浓若是真的愿意交出月华珠,到底交到谁的手里,他也巧妙地没直说。
那时卫朝荣已经在魔门待了很久,对魔修这些小把戏很稔熟,他知道凭借“碧峡魔君嫡传弟子”的身份,曲砚浓若是愿意交出月华珠,在这众目睽睽之下,必然能全身而退,甚至于谁若是敢对她出手,还会有人争相为她击杀那个凶徒。
然而,一个名声在外、有化神魔君做师尊的魔修天才,肉眼可见的状态萎靡、实力锐减,连月华珠这样的宝物都不得不拱手让人,如何不让这些天生逐利的魔修心生贪欲?
月华珠只有一枚,注定只有一伙人能得到,其他人若是放弃争夺月华珠,是不是能肖想一下曲砚浓身上的财宝?
贪念一起,杀心自然也就有了。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大家自然都很警惕,不敢对曲砚浓出手,生怕被谁搞了黑状,引来碧峡魔君的怒火,然而等到曲砚浓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