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砚浓握着玄印,不知怎么的,竟空洞洞地笑了一声,把淳于纯和胡天蓼吓了一大跳。
是那种被逗乐的笑,忍俊不禁的,好像想到了什么笑话。
可偏偏空洞荒芜,冰凉凉的,像晚秋的冷雨。
——这是想到什么事,才会忽而发笑啊?
曲砚浓没搭理他们。
说来也很荒诞,在那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她一直怀疑卫朝荣最后撒谎是为了骗走她一枚冥印,就连他陪她亡命天涯、生死一线的行为,也叫人怀疑是不是为了博取她信任。
这种怀疑怪无情的,可曲砚浓一直是这么个人,魔修都这样,而她是个中翘楚。
她的怀疑有很多道理。
卫朝荣来得太快、也太毫不犹豫,好像忘记了他自己和枭岳魔君有仇、忘记他这些年一直避着枭岳走,他和她跌跌撞撞亡命奔逃,也没说过一句“你把玄冥印丢掉吧”,他了解她的过去和性情,他知道她宁愿带着玄冥印去死,他想让她如愿以偿地活着。
“吃过那么多次亏,上了那么多次当,你怎么还不长记性?如果有人让你觉得好得不像真的,那就说明他另有图谋。”师尊檀问枢笑她,“真有人会为另一个人奋不顾身吗?就算真的有,你凭什么觉得会轮到你呢?”
“潋潋,人总是死于对旁人的幻想。”
“……怎么只有一枚玄印?冥印呢?说!”
“——你明明怀疑他,却还是把冥印给了他?我看你是疯了!”
她也觉得她多半是疯了。
直到几个月后,那时尚未晋升化神的夏枕玉找到了她,告知她,卫朝荣在枭岳魔君的追杀下逃亡冥渊,最终带着冥印葬身于森罗冥渊之下,尸骨无存。
他根本没有第二个乾坤袋。
卫朝荣是真的想救她,粉身碎骨也不怕。
他带着冥印葬身在化神修士也不敢深入的冥渊之下,从此再不会有人能拿着冥印感应她手中玄印的方位,只要她不在化神修士的探查下,即使她从乾坤袋中取出玄印,也将永远安全。
他确实骗走了她一枚冥印,可他也为她保住了一枚玄印。
“徊光也算我半个徒弟,既然他是为你而死,我干脆也全了这段缘分,你和我回上清宗吧。”那时夏枕玉轻叹一声,瞥见曲砚浓的神情,忽然了悟,“你是不是根本不信他?”
不必曲砚浓回答,夏枕玉已明白了答案,她沉默片刻,一板一眼地说着,“你们魔修果然凉薄。”
后来曲砚浓确实跟着夏枕玉去了上清宗,自毁魔骨,从头修仙,直到她晋升化神,在仙魔之战里亲手诛杀当初追杀过她的枭岳魔君。
她心里一直有疑窦难解,念念不忘,怎么也想不明白:卫朝荣到底图什么?
他为她搭上一条命,甘愿粉身碎骨,究竟是为什么?
到底为什么?
她一直想不明白,又或者早就明白了,只是不敢信。
很多年、很多年,她总是不愿信。
她宁愿相信卫朝荣蒙骗了这世上所有人,宁愿相信卫朝荣其实只是想骗走她一枚冥印,宁愿相信她就是明知故犯地狠狠吃了儿女情长的亏……
可她不敢相信卫朝荣真是凉薄世情里最难得的一抹滚热,不敢相信这世上竟真有人把一颗心都剜出来给了她。
而在他们最后的分别,她却在想:原来他是想要我的冥印。
九重云霄之上,清殿寒宫几度,俯仰人世已千年。
淡漠寡情、无悲无喜的化神仙君微微失神,垂下眼眸,惘然一喟。
“上清宗的符箓,确实花里胡哨的。”她说。
淳于纯和胡天蓼俱是一愣。
曲砚浓的话没头没尾,就好像方才他们已经针对“上清宗的符箓没什么用”达成一致了一般。
可……
人家上清宗可是当世第一超级宗门,对一域有绝对掌控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