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从未入夜起便昏睡,一连睡了两三个时辰,祁承懿醒来后虽然起初还有些恹恹的提不起精神,可退了热后瞧着已然是精神劲儿十足了。 只是苦了容因。 这孩子一直直勾勾地盯着她瞧,似乎要在她脸上瞧出一朵花来。就是那种探寻般的眼神,看得她心里发毛。 容因百般纠结,想去睡又怕这孩子无人看顾,一个不留神又出去作妖;想叫人来替自己又想起她自己亲自将青松和碧绡打发去歇下了,旁人她不信,只怕祁承懿也不肯。 没法子她便只能尴尬地和祁承懿大眼对小眼。 她原本就不擅长同孩子相处。 继母生下的弟弟比她小四岁,但与她从来不亲厚,彼此见面连眼神也不会多给对方一个;那个如今才刚满十岁的幼妹却是个鬼精灵,不知道是从哪里学来的,这么小的年纪就已经学会了茶言茶语,总是逮着机会便在那人面前给她上眼药。 至于母亲那边的亲人,她……不熟。 今日能和祁承懿交流得还算顺利,其实多亏了这孩子本身聪慧,能听懂她说的话。 可也仅限于交流,别的她就不会了。 直到她瞌睡得上下眼皮像是粘在一起了似的,四下一片冷清的寂静里,祁承懿忽然开口:“你何时才能让宋嬷嬷回来?” 容因顿时清醒了七八分。 何时让宋嬷嬷回来? 起初她心中不安,觉得要立刻命人将宋嬷嬷从庄子上接回来才好,如此祁承懿才能对她少几分敌意。 可后来冷静下来细想了想她才觉得不对。 宋嬷嬷是祁承懿生母江家的人,自然对她心存芥蒂,不会容许祁承懿与他亲近,甚至说不得还会在他面前刻意引导,让他对自己越发反感。 如此一来,待宋嬷嬷回府后,她若想设法与祁承懿亲厚起来,只会难上加难。 可这孩子又十分敏锐,在他面前说不了谎,该怎么跟他说才能不让他察觉自己有意拖延? 容因一时犯难起来。 想了想,她权且作安抚道:“宋嬷嬷一直劳累,如今你病了,若她回来瞧见少不得又要挂心,就先让她在庄子上休养一阵子,可好?” 祁承懿抬起眼,安安静静地望了她一眼。 容因喉头一阵发紧,觉得自己似乎被眼前这个小屁孩看穿了。 她还想再说点什么找补一番,却忽然见他沉默着点了点头,轻声道:“好。” 望着他稚嫩的小脸,容因心中五味杂陈。 * 不知是因为那日夜里的那番对话还是别的什么缘故,此后数日里祁承懿一直还算配合,并没再想起先那样动不动就发脾气。 第二日早晨青松来送药时,容因从他那里得知祁承懿向来怕喝药,只是偏偏要强,不愿被旁人知道,于是每次一遇上生病喝药,他便会叫青松去厨房偷拿些蜜饯果脯来。 只是即便如此,喝药前也总是要拖了又拖,药热了又热,实在无法再拖延时才肯硬着头皮灌下去。 容因很是担心了一番。 果不其然,药送到他面前,小奶团子这次没像青松形容的那般抗拒得十分厉害,却定定地看了半晌,眼珠一转,忽然对容因说:“我要糖。” “糖?”,容因看了看碗里那黑褐色的汤药,柔声劝道,“可你受了凉,咳得厉害,吃了糖喉咙里只会更不舒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