嚓的一声轻响,火光亮起,照亮了范一飞苍白的脸庞。
天色终于完全黑了下来,外头传来了夜鸢的鸣叫以及虎啸狼嗥之声,他这才敢点燃火烛。
虽然藏在山洞之中,外面看不到火光,但烟会暴露他的行迹,作为一名优秀的斥候,他一向都很在意这些。
收拢来的枯草树枝燃起的火堆,让山洞里多了一丝暖意。
看着胸前那枚羽箭,范一飞知道必须马上处理掉了,这是生死两可的事情,但如果不拔出来,必然是要死的。
白天里寻找到的草药被嚼成了糊糊,放在了触手可及的地方,头盔架在火堆上熬着柳树枝和柳树叶,看着锅里带着些许绿意的水上下翻滚,范一飞便脱去了衣物,将柔软的内衣撕成了条状,然后放在锅里与这些水一齐煮着。
半个时辰之后,基本上都准备就绪了。
低头看向左胸,箭尾早就被他割断了,现在露在外面的,刚好够他一手握住。
长长地吸了一口气,范一飞将一截柳棍咬在了嘴里,左手将那团草药糊糊握住,右手则抓住了那小半截箭杆。
菩萨保佑我!
他在心底低低地祈祷了一句之后,猛然屏住呼吸,右手发力,哧的一声,一股血水随着拔出来的箭头标射而出。
卡嚓一声,嘴里的柳棍被咬断,范一飞的眼睛瞪得铜铃一般,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吼叫,剧痛入骨。
不敢有丝毫的怠慢,左手反拍上来,那团草药糊糊便堵在了伤品之上,草药之中所含的金钟草是可以止血的,他必须马上止血。
堵住了伤口,范一飞又将煮过的布条死死地缠在胸前,做完这一切,赤裸的身上,早已经满是汗水,他虚弱之极地倒在了火堆旁,勉力扯过了棉袄盖在了身上。
范一飞再度醒来的时候,已是天色大亮,昨晚的火堆已经变成了一堆灰烬,他低头看了一眼胸前,缠紧的布条之上渗出的血迹并不多,摸了摸额头,一片冰凉,他心中顿时落停了大半。
没有发烧,这条命便差不多可以说是捡回来了。
只是身体仍然虚弱得紧。
这时的他,压根儿也不敢出去,作为一名有经验的斥候,他很清楚,昨天他碰到的,必然是定难军去偷袭嗣武寨的精锐部队,他们的大部队必然尾随在后,现在这条路上,自然就是侦骑四处,斥候密布,自己这个状态,只要被他们发现,那就只有死路一条。
只有等他们全都走过了,只有等到自己的身体有了最基本的行动能力之后,再想办法逃命吧。
午后,耳边传来的隆隆的马蹄之声,大队人马齐唰唰地踩踏着地面的声音,各种车辙辗过地面以及敌人肆无忌惮地谈笑之声。
他们很快活。
从他们的对话之中,范一飞知道嗣武寨已经丢了,这让他痛苦之极,也自责之极,如果昨天自己和自己的手下有一个跑了回去,这样的事情,又怎么会发生呢?
太久的安逸,让自己已经忘记了战争是多么的残酷。
自己居然连最简单的斥候规矩都没有遵守,如果自己手下的十余名兄弟能真正地照着规矩来,那第一个和最后一个的距离,至少也会有里许之远,可昨天,大家是聚在一起的,也正是因为如此,才被人一网打尽。
一次的不经意,便造成了如此惨痛的失败,嗣武寨中的那些朝夕相处的兄弟们,不知道有几个人活了下来呢?
范一飞痛苦地抱住了脑袋,他不想听到外面传来的那些说话的声音。
这是定难军最能打的一支部队,叫背嵬军。它是由宋人党项人奚族人吐蕃人等各族中的精锐组成的一支部队,是李氏花了大价钱养着的一支精锐。与他们超起一般部队的战斗力相比美的是这支部队的残暴,他们与宋军多次交手,也曾多次侵入过边境,边境之上的百姓要是碰上了他们,基本上就没有活着的可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