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一 谢召听了她没由头的质问,思绪忽然游离了片刻。 原来这是苍南城的歌谣。 久远的记忆忽然苏醒,苍南城的居民能歌善舞,整座小城都飘扬着诗与歌谣。她在苍南城住过五年,如今猝不及防与当年的事物重逢,一时怔愣。 谢召恍然间又有点怅然若失,这么些年过去了,她连生死都历经了一遭,关于苍南城的那些记忆皆数褪了色,如今连那儿熟悉的歌谣都想不起了。 她幼时身体羸弱,便有不知哪门子的道家方士向她父皇谏言,说小儿病气足,影响皇城阴阳五行,对于九五之尊龙体有害。她父皇信以为真,将当时不满十岁的霜华公主送去了大魏的边陲之地。 苍南雪山终年不化,山脚下坐落一座三面环山的小城,名叫苍南城。 天高路远,这儿的气候环境、风俗人情都与盛京不同,说是“养病”,实际上大魏皇室人尽皆知,这儿根本不是养病的地方,小公主被送到这儿,大概是再也回不去了。 谢召在苍南山下的行宫里住了五年,一开始仆从侍卫看得严,她便经常半夜翻墙出门,要么上雪山,要么去城外一望无际的草原。 后来,因为这位小公主实在是不受重视,众人也都放松了,任凭谢召到处去野。 众人都没想到谢召居然还有好起来的一天。 十五岁那年她奉旨回到盛京城,直到几年后大魏国破,霜华公主跳楼殉国,谢召再也没走出过琉璃碧瓦的盛京宫城。 据说霜华公主离开苍南城之前收拾了很多行装,最终什么也没带走。而言,在苍南养病的那几年,是她灿如流星般短暂生命里最好的一段日子。 可是人生长恨水东流,现在的谢召不再是当年的小公主。苍南城的朔风带不来遥远的歌声,吹不过死生别离,吹不到江南,一如过去的时光如流水般不再回来。 ...... 阿柏见谢召半天不说话,恼羞成怒,愤愤地盯着谢召。偏偏又被她用符咒定住了身形,整个人动弹不得,挣扎半天也解不开,冷笑一声道:“怎么,你们坏了我的事,还要这么对待我么?” 阿矜站着一旁,惊魂未定,面上又添几分惧色。阿柏姐姐平日里细声慢语,安静温柔,很少见她如此声色俱厉和人说话。阿矜本想说两句什么,此刻也不敢。 谢召回过神来,和时湛对视一眼。时湛点点头,站起身上前去揭了阿柏姑娘身上的符纸,当着众人的面,摸出火折子,燃火烧了。 火舌迅速吞噬了薄薄的黄纸,纸灰在黯淡火光中落在地上。阿柏神色凛然地看着,忽的开口:“这是什么东西,能不能给商誉贴一张?” 阿矜在一旁倒吸一口凉气。 时湛抬眼看了白衣的女子一眼,道:“符咒而已,不过是玄门法术中最低等的一种。法术事在人为,想给什么人贴,全在人的一念之间。” 他一边说着,符纸燃尽,火光熄灭,屋内又陷入昏暗一片。时湛借着惨淡的光垂头看了看,说:“好了,符咒已经解开了。” “歌谣是我唱的,唱得不好,多有得罪。”时湛走到烛台边点了盏灯,一边说,“姑娘对苍南城感情很深啊。” 微弱烛光亮起来,谢召便借着这微光去看阿柏的脸,发觉她已经平静下来。恼怒的神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空洞的茫然。 良久,她低声说:“情谊很深又如何,终归我是回不去的。” “你们走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