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三 客栈里住了几日,万事打点周全,便眼看着到了婚期。 天色擦黑之时,广陵城下起冷雨。 千盏明灯齐亮,浮世灯花照得夜空亮如白昼,瑰丽无比。绽放的焰火炸响在城楼上空,在呼啸作响的风中,一场婚礼即将拉开帷幕。 饶是做好了充足的准备,身着嫁衣的覆雨听着窗外雨打浮萍,在上妆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微微发抖,看起来泫然欲泣。 明明是新嫁娘,覆雨却一副视死如归的神情。 她从铜镜里偷偷往后看去,看见侍女正帮谢召簪发。 谢召还是一如既往的模样,腰背挺直,只余一个亭亭的背影。侍女盘起她的长发时不小心扯到了她的头发,谢召的身影动都没动一下。 这让覆雨一瞬间有了某种错觉,仿佛自家小姐不是带着白事班子东奔西走的生意人,而是遥不可及的贵人。 自从她跟着谢召,谢召从来都是一副处变不惊的模样,明明还是小姑娘的年纪,却和覆雨见过的那些娇滴滴的少女完全不同。 小姐不怕,她也不怕。 覆雨收回目光,心下稍微放宽。 屋内半晌无声,直到有叩门的声音传来,时湛的身影出现在门槛处,声音传过来:“商府的人来催了。” “那就出发吧。” 谢召把视线从面前的铜镜上移开,站起身来转向他的方向。 她感到时湛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片刻,随即他便转向覆雨,颔首道:“覆雨小姐先上花轿吧,我们稍后就到。” 按照商府的人通报的计划,先由覆雨到商府和商林晚行拜堂礼——不过听闻这几日商林晚的病情忽然恶化,昏迷不醒,这礼能不能成,还是个变数。 时湛和谢召则从另一条路去往商府,假扮成新郎新娘,在洞房“等”着那些阴魂不散的恶魂。 覆雨已经上好了妆,一贯苍白的脸上抹了胭脂,平添了几分姝丽。她点了点头,看向了谢召,似乎是想说点什么:“小姐......” 谢召打断了她,只是说:“去吧。” 覆雨眼眶红了。 她垂首静了片刻,忽的向着谢召和时湛的方向盈盈下拜,行了个礼。 红盖头盖住了少女的脸庞,覆雨被几个人带着走了。不多时,门外传来震天锣鼓声,伴随爆竹噼啪炸开,花轿晃晃悠悠抬起,萧萧冷雨落下,新娘子起轿了。 锣鼓乐声顺着宽阔街道蜿蜒远去,方才为她们梳妆的侍女也告退离开,屋内只余下谢召与时湛二人。 雨势渐大,风吹雨打扑在窗沿上,冷冷的潮湿味弥漫开来,一时两人都没说话。 时湛突然开口:“你应该多穿红衣。” 谢召垂眼望了望自己身上的红衣。她毕竟不是新娘子,这嫁衣虽然合身,细看却朴素得很,只在衣角袖口上绣了金边云纹。 但这一袭赶制出的红衣,却很衬她。 谢召本来就白,成了纸人之后更是苍白,冷得像是终年落雪的苍南雪原。她这些日子带着白事班子东跑西跑,白衣素服已是家常便饭,这忽然穿红,衬得她整个人愈发沉丽清凌,恍然间漂亮得有点惊心动魄。 她扭头瞥了眼铜镜,摇摇头:“我不喜欢。” “不喜欢?” 确实是不怎么喜欢。 她从前在宫里就不喜欢太艳丽的颜色,总觉得五颜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