淳德二十一年,六月初七,婚嫁。 大堼(hèn)的长天清白如鉴,全无飘卷的一片残云。不过今日,燕京城万人空巷,甚至连白发老媪也着了最体面的衣裳,人人等着目睹这场极尽奢华的,十里红妆。 京城的百姓多喜穿亮色,尤其在这种热闹纷繁的日子,几乎没有人不愿意穿的吸睛一点的。 那么,人潮中那抹苍筤色便显得尤为扎眼了。 少年约莫弱冠之年,身形单薄赤条,又肤色白皙,配之寡淡的苍筤薄衫垂到脚踝,大概算江湖上“天无穷路”的逍遥云烟客。 他挤到人群中问一旁的老翁:“喂老汉儿,麻烦打听一道,这嫁的哪家的女娘子?这么大排场?” 老翁看破一笑:“公子是外地来的吧?这都不晓得?今儿这是临安王府的二姑娘出嫁呢,临安王晓得?就是当朝林太尉①。” “那娶亲的呢?” “大将军②的长公子,顺安小王爷呐!” 少年恍然大悟,拍手称绝:“那就不奇怪了!” 老翁解疑完又揣起手,朝地上红绸延伸的另一头张望,那少年又穷追不舍道:“嘿老汉儿,其实我不认得什么林太尉,也不晓得什么大将军,给我讲讲?” 老翁斜睨他一眼,不去看他:“你既是外地的,知道这些做什么,等着看热闹就是了。” 少年用前臂蹭蹭他:“哎呀老汉儿,我是外地的不错,但是我打算搬到京城来了呀,给我讲讲呗。” 老翁就再给他解答:“临安王,叫林括,又是公家的太尉,从前是大将军,了不得的大人物,不然怎么能封王呢?当然现在也是大人物。后来,辞官不做了。现在的大将军,叫景宏德。大将军原被武显帝封为章城王,这不他的长子,也就是今儿的新郎官,被圣上封为顺安王了吗,既然儿子都成了王爷了,那他肯定不能当王爷了啊,所以就不叫他王爷啦。” 少年道:“打住打住,到底换了几个大将军?不是沈将军?” 老翁嗤笑他:“公子,你是大堼的人?怎么还提那沈将军呢?沈不落早没啦,连尸首埋在哪都不晓得呢!” 少年眉色微蹙,不知是哀惋还是惊疑,道:“沈将军不是挺好的么,怎么,没了?!” “这个…就不同你细讲了,也不是我一两句话能说明白的,总之世家间的关系错综复杂,更何况沈不落是咎由自取得了这样的下场,大喜的日子说这些晦气。你问完了?问完了我要继续看热闹了,天不早了,估计送亲的要过来了。” 少年连连摇头:“别啊别,老汉儿你讲的真好,你再给我讲讲,那个顺、顺安王,是个什么人?” 老翁:“顺安小王爷叫景南浔,不过这是他的字,他单名一个‘泆’(yì)字。既然都告诉你这么多了,干脆也给你讲讲新娘子吧。今儿出嫁的二姑娘,也是林太尉的小女儿,名为林溆(xù),字幺初,乃林太尉正室沈昭情所生。林太尉宠爱至极,视若珍宝,亲自培养调|教,排‘京城十大闺秀’之首的!” “嚯,这么厉害?不过这沈昭情,又是何人?” “哎呀都同你讲了嘛,世家大族盘根错节,我要给你讲沈家又要牵扯到另一家……你爱听不听!” “我听,我听,所以这个沈昭情和沈将军,不是一家的?” “哪到哪啊,一个是流宁的沈家,一个是曾经的皇亲国戚,远隔着十万八千里呢。你别瞎问就是!” “行罢这我不问了,老汉儿你继续说新娘子。”